2020.05.23
〈親親綠油精〉
-師生同居中。一定愛用綠油精
燈火晦暗的鋼筋森林彼端嘣嘣嘣地爆綻出好幾叢粉亮花火,此端一棟老公寓的樹尖上何三月拿著玻璃啤酒瓶輕碰了唐大和的。
「大叔,今年跨年要不要去人擠人看101爆炸呀。」
「⋯⋯不用特別去101看吧,101的跨年煙火長得跟我們家的保溫瓶刷差不多啊。」
「不好笑。」何三月在頂樓一片漆黑中偷偷笑起來。唐大和拿酒瓶噠地點了一下三月的瓶嘴。
/
下樓進家門後何三月癱在電視前按起遙控器,浴室裡的唐大和忽然發出一陣哀鳴。 「三啊——我好像在頂樓被蚊子咬了,家裡的綠油精放在哪裡?」 何三月調低電視音量。 「家裡綠油精用完啦——你先用口水擋一下——」
唐大和晃回客廳幽幽枕上何三月大腿,手指向自己唇上一小粒紅點。
何三月一眼便看破唐大和意圖不軌,拉著唐大和那根無辜指著唇上紅點的食指便要往他嘴裡塞:「我是叫你用自己的口水擋一下耶,唐老師。」
然而與何三月交往數年,已把他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全摸了個透徹的唐大和掙開何三月的手,環抱住何三月的腰直把臉往他腹上蹭:「好嘛好嘛,何同學比較年輕啊,童子的口水比較有效嘛。」發動撒嬌攻勢的同時還順便磨了一口何三月兩腿間的小丘,醉漢唐大和,要吃何三月豆腐時總是得吃個全餐。
何三月自知拗不過在自己腿上滾來蹭去的醉漢,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幾分輕飄飄的醉意,便把唐大和從自己腿上拉起來,窩進唐大和懷中仰頭輕舔了一下他唇角。
「這樣有比較好了吧。」何三月正要掙開唐大和的懷抱,卻被他一把扣得死緊。
唐大和雙頰暈紅,此時酒精已環遊他全身好幾周:「綠油精——綠油精——我的小小綠油精——」
何三月被唱得恍恍惚惚,酒醉的他看什麼都可愛好笑,此時最愛的永遠是也醉得一塌糊塗的男朋友。
「好啦,綠油精、綠油精。」何三月大笑著摸摸唐大和的頭,吮吻住他的唇後用舌尖輕柔撬開了他的齒間,將自己的津唾與唐大和的攪做一塊。
夜晚很快地便做了大水。
/
隔日早晨何三月頭痛腰也痛地晃入客廳,只見全身只著一條四角褲的唐大和正整理著茶几上的各色傳單信封。
「阿三你看,」唐大和向何三月揮揮一張傳單:「附近藥局的綠油精在特價耶。」
何三月撓撓大腿,應了聲「那今天去買啊」。
但唐大和與何三月整個夏天終究沒踏入藥局一步。
「大叔,今年跨年要不要去人擠人看101爆炸呀。」
「⋯⋯不用特別去101看吧,101的跨年煙火長得跟我們家的保溫瓶刷差不多啊。」
「不好笑。」何三月在頂樓一片漆黑中偷偷笑起來。唐大和拿酒瓶噠地點了一下三月的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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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進家門後何三月癱在電視前按起遙控器,浴室裡的唐大和忽然發出一陣哀鳴。 「三啊——我好像在頂樓被蚊子咬了,家裡的綠油精放在哪裡?」 何三月調低電視音量。 「家裡綠油精用完啦——你先用口水擋一下——」
唐大和晃回客廳幽幽枕上何三月大腿,手指向自己唇上一小粒紅點。
何三月一眼便看破唐大和意圖不軌,拉著唐大和那根無辜指著唇上紅點的食指便要往他嘴裡塞:「我是叫你用自己的口水擋一下耶,唐老師。」
然而與何三月交往數年,已把他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全摸了個透徹的唐大和掙開何三月的手,環抱住何三月的腰直把臉往他腹上蹭:「好嘛好嘛,何同學比較年輕啊,童子的口水比較有效嘛。」發動撒嬌攻勢的同時還順便磨了一口何三月兩腿間的小丘,醉漢唐大和,要吃何三月豆腐時總是得吃個全餐。
何三月自知拗不過在自己腿上滾來蹭去的醉漢,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幾分輕飄飄的醉意,便把唐大和從自己腿上拉起來,窩進唐大和懷中仰頭輕舔了一下他唇角。
「這樣有比較好了吧。」何三月正要掙開唐大和的懷抱,卻被他一把扣得死緊。
唐大和雙頰暈紅,此時酒精已環遊他全身好幾周:「綠油精——綠油精——我的小小綠油精——」
何三月被唱得恍恍惚惚,酒醉的他看什麼都可愛好笑,此時最愛的永遠是也醉得一塌糊塗的男朋友。
「好啦,綠油精、綠油精。」何三月大笑著摸摸唐大和的頭,吮吻住他的唇後用舌尖輕柔撬開了他的齒間,將自己的津唾與唐大和的攪做一塊。
夜晚很快地便做了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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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晨何三月頭痛腰也痛地晃入客廳,只見全身只著一條四角褲的唐大和正整理著茶几上的各色傳單信封。
「阿三你看,」唐大和向何三月揮揮一張傳單:「附近藥局的綠油精在特價耶。」
何三月撓撓大腿,應了聲「那今天去買啊」。
但唐大和與何三月整個夏天終究沒踏入藥局一步。
2020.05.02
〈一暝大一寸〉
-〈遇水則發〉的小番外,唐大和忘記帶傘了
唐大和拎著合作社買的辦公桌存糧路過操場邊,一眼就瞧見何三月頭枕著運動服外套、蜷著身子窩在樹蔭底下的長椅打盹,腳邊還滾著一顆排球。
下午參加過游泳比賽,放學後又馬上來打球,活力充沛的小太陽何三月現在想是沒電了,正吸收著日月精華充電著呢。唐大和心裡覺得可愛,便躡手躡腳地在長椅前蹲下,想把何三月的睡臉瞧得仔細一些。
何三月睡得很熟。
他平日總是懷著一團溫暖火焰的胸腔隨著呼吸平穩地起伏著,淺淺地呼出細微的鼻息聲,原先應是抱著自己雙腿的兩隻手已軟軟地垂在長椅邊緣。
唐大和原先想幫何三月理一理汗濕的瀏海,要碰上他額頭的前一瞬卻又觸電般縮回手。
何三月畢竟還是他的學生。
適切關心,點到為止。唐大和心想。
/
一粒雨滴打在何三月的鼻尖上,他溫吞地從一場好夢裡轉醒,正要取過外套穿上時瞧見枕邊多了一瓶運動飲料和一小盒柑仔糖。是誰放的呢?何三月取過糖盒端詳一番,上面什麼也沒寫,但會放在他枕邊的話定是要給他的東西了吧。
團團烏雲向何三月頭頂灰藍的天空捲來,空氣裡一下子竄起了塵涼的雨味,他急忙收拾一番往校舍內走避。何三月邊走邊喀啦喀啦晃著手裡那盒柑仔糖,晃著晃著,想起了自己上次看過這種糖好像是在唐老師辦公桌上,「含著改作業滿剛好的啊」,他送作業簿去辦公室時曾聽唐老師說過。
何三月將那盒色彩斑斕的柑仔糖塞進了左胸前的口袋裡。
/
外頭雨聲漸大。何三月拎著傘背著書包下樓,正要穿過辦公室走廊時看見唐大和站在往校門口的一端,往自己的隨身包包裡撈了又撈。
是沒帶傘嗎?何三月望了唐大和一眼,又瞧瞧自己手中那把折疊傘。
一陣血氣衝上何三月的雙頰。
保持距離,點到為止。他心想,邁開大步往教室的方向衝去。
/
有人從唐大和身後點他肩,他轉頭,只見氣喘吁吁的何三月朝他遞出一把透明傘。
「老師,這把是我們班的愛心傘,借你。」
唐大和驚訝地接下:「哇,何同學,謝謝你。那我下次上課再帶去你們班還。」
何三月點點頭,躊躇了一刻以後朝唐大和揮揮手:「那我就先走囉,老師拜拜。」
何三月踩著急促的腳步就要走下階梯,唐大和卻喊住了他。
「何同學也是要去捷運站吧,要不要一起走?」
唐大和與何三月,兩人各撐著一把傘走進大雨裡。湊得太近兩朵傘花便會撞在一起,他們只得隔著近一公尺的距離說話。然而兩人的聲音都被大雨吞沒,雙方都只能隱約抓住彼此語句裡斷續的幾個詞。
「唐老師——那個——糖——⋯⋯」
「什麼——?」
「糖——是——」
「什麼——不用一直喊我姓氏——我有聽到啊——」
唐大和忍不住收傘湊近何三月想聽清楚他的聲音,然而何三月只是笑著搖搖頭。
「唐老師,把傘撐好啦。」
下午參加過游泳比賽,放學後又馬上來打球,活力充沛的小太陽何三月現在想是沒電了,正吸收著日月精華充電著呢。唐大和心裡覺得可愛,便躡手躡腳地在長椅前蹲下,想把何三月的睡臉瞧得仔細一些。
何三月睡得很熟。
他平日總是懷著一團溫暖火焰的胸腔隨著呼吸平穩地起伏著,淺淺地呼出細微的鼻息聲,原先應是抱著自己雙腿的兩隻手已軟軟地垂在長椅邊緣。
唐大和原先想幫何三月理一理汗濕的瀏海,要碰上他額頭的前一瞬卻又觸電般縮回手。
何三月畢竟還是他的學生。
適切關心,點到為止。唐大和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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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雨滴打在何三月的鼻尖上,他溫吞地從一場好夢裡轉醒,正要取過外套穿上時瞧見枕邊多了一瓶運動飲料和一小盒柑仔糖。是誰放的呢?何三月取過糖盒端詳一番,上面什麼也沒寫,但會放在他枕邊的話定是要給他的東西了吧。
團團烏雲向何三月頭頂灰藍的天空捲來,空氣裡一下子竄起了塵涼的雨味,他急忙收拾一番往校舍內走避。何三月邊走邊喀啦喀啦晃著手裡那盒柑仔糖,晃著晃著,想起了自己上次看過這種糖好像是在唐老師辦公桌上,「含著改作業滿剛好的啊」,他送作業簿去辦公室時曾聽唐老師說過。
何三月將那盒色彩斑斕的柑仔糖塞進了左胸前的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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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雨聲漸大。何三月拎著傘背著書包下樓,正要穿過辦公室走廊時看見唐大和站在往校門口的一端,往自己的隨身包包裡撈了又撈。
是沒帶傘嗎?何三月望了唐大和一眼,又瞧瞧自己手中那把折疊傘。
一陣血氣衝上何三月的雙頰。
保持距離,點到為止。他心想,邁開大步往教室的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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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從唐大和身後點他肩,他轉頭,只見氣喘吁吁的何三月朝他遞出一把透明傘。
「老師,這把是我們班的愛心傘,借你。」
唐大和驚訝地接下:「哇,何同學,謝謝你。那我下次上課再帶去你們班還。」
何三月點點頭,躊躇了一刻以後朝唐大和揮揮手:「那我就先走囉,老師拜拜。」
何三月踩著急促的腳步就要走下階梯,唐大和卻喊住了他。
「何同學也是要去捷運站吧,要不要一起走?」
唐大和與何三月,兩人各撐著一把傘走進大雨裡。湊得太近兩朵傘花便會撞在一起,他們只得隔著近一公尺的距離說話。然而兩人的聲音都被大雨吞沒,雙方都只能隱約抓住彼此語句裡斷續的幾個詞。
「唐老師——那個——糖——⋯⋯」
「什麼——?」
「糖——是——」
「什麼——不用一直喊我姓氏——我有聽到啊——」
唐大和忍不住收傘湊近何三月想聽清楚他的聲音,然而何三月只是笑著搖搖頭。
「唐老師,把傘撐好啦。」
2020.04.28
R18
〈遇水則發〉
-猜猜何三月到底有多大
在某生的作業簿裡瞥見一角畫著個特別標示「很矮」的火柴人,而那小小火柴人的股間長著一大柱過於寫實的男根時,唐大和只當是青春期男孩的無聊玩笑,遂在本子上批了「不要亂畫作業本!(但你素描畫得滿好的,繼續加油!)」
在任教的高二班裡聽見「聽說何三月那邊超大耶」「幹真假,下次游泳課來跟他輸贏一下」的耳語時,唐大和心中浮現些許疑慮。
放學後的操場上,幾個剛打完球的高三生把空寶特瓶夾在兩腿之間玩著擊劍遊戲。其中一個男孩揀了個兩公升的寶特瓶來正要加入,隨即被裁判喝止。「阿豪你這個犯規啦,我們這場禁止何三月那種尺寸好不好!」
目睹這幕的唐大和不得不深信,何三月的胯下養著一頭大老虎。
/
何三月,老師好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唐大和獨守五坪大的寢室徹夜未眠,仰望著天花板上的污漬為著心頭的邪念顫抖不已。他輾轉反側,「何三月那邊很大」的「大」到底是多大?是相對於何三月的身形而言很大?還是能海放台灣男性平均值兩個標準差以上的那種大?
唐大和拉開自己的褲頭往裡瞧了一眼。
唐大和長到二十〇歲,學生時代一路走來也在各式場合見過不少男根,老少長短粗細皆有。他在心內歸納過各色樣本後認為自己該有平均偏大。
然而平均偏大,聽起來真是不乾不脆。唐大和翻身扯過小涼毯蓋在腹上。
大學時代的某次期末地獄,唐大和站在鹽酥雞攤前等宵夜,老闆娘問他要多辣,幾近要闔上眼的他茫然答道「偏大辣的那種一般辣」。該攤鹽酥雞從此多了種辣度選擇,「理性中立辣」,後來甚至上了新聞。
「平均偏大」,聽起來就像是每天出門前會特意往內褲裡塞襯墊的人,然而大家提起何三月時只說「就是大」。何三月究竟有多大?
唐大和閉起眼,眼皮底下浮現在全聯福利中心裡閒逛的何三月與自己。還未發生過肉體關係的二人初次買套,唐大和不加思索便拿了M,何三月斟酌一番後丟了XL進籃子裡。「原來老師的這麼小巧可愛。」眼皮裏側的何三月衝他清爽淘氣地笑起來。唐大和心頭一緊。青春十七歲何三月,真的好帥啊。
床上他與何三月相互口淫,他仰躺著而何三月跪伏在他身上,臀部向著他的臉,正不甚熟練地舔吮著他的性器。唐大和邊套弄邊吞吐著何三月的龐然巨物,一下子險些噎住。何三月蜜糊的聲音響起:「老師、啊、不要、太勉強⋯⋯」
唐大和心內的雪梨歌劇院,越夜越美麗。
啊,何三月,溫柔眩人的何三月。但要是何三月暗自對他的尺寸感到遺憾怎麼辦?何三月太大而他相對太小?
雖然唐大和與何三月,誰一誰零還沒一撇。雖然唐大和連何三月的手都還沒牽過、雖然連「喜歡你」都沒說過。
雖然,何三月大概不曉得唐大和暗戀他。
可若是唐大和真的說出口,被送性平會的日子想是也不遠了,一隻鐵飯碗硬生生被他自己給摃破。
唉。
天將破曉,唐大和終於入睡。一行大字在他夢裡閃閃爍爍,一千級新細明體、文字藝術師彩虹填色。
「何三月,老師真的好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
在〇〇科主任一聲「拜五飲落去!」的號召下,幾個老師在台菜館湊成一桌吃鍋喝酒,很快地醉得站不穩的叫了Uber、家裡打來罵的往捷運站急奔,最終只剩石龍介、巴女樂、唐大和三人邊胡亂嚷嚷著「第二攤」邊搭著彼此的肩流浪進附近的熱炒店裡。
酒過數巡,唐大和帶著兩瓶台啤十八生頹然倒回座位:「問你們喔,台灣男人的平均尺寸是多少啊?」
正夾著一顆鹽酥蚵仔的巴女樂聞言擱下筷子:「幹嘛突然問這個,你有這方面的煩惱喔?」
「就滿在意的啊。」倚著牆壁的唐大和扭曲著身子摸來開瓶器,啵啵兩聲熟練地撬開瓶蓋。
石龍介、巴女樂二人醉茫茫地互看一眼。唐大和的男兒心事,就由他們來開導。
石巴二人向彼此頷首後,滿臉醺紅的巴女樂師父首先語重心長地開示,「尺寸不是一切,健康最重要」;善男石龍介酒杯舉在半空中點頭如搗蒜,軟糊地講起老家鄰居阿通伯入珠失敗被送進醫院緊急開刀,之後又吃地下電台賣的精力丸吃到整顆腎壞去,「真的不值得冒這種險啦。」早已醉入虛空的唐大和不時虛應幾聲,一筷一筷夾著炒水蓮往嘴裡送。巴師父見狀扯開喉嚨大讚道:「吃青菜好啊!身體健康真的最重要!唐大和!你自己也曉得啊!」隨即抽了一張紙巾開始振筆疾書。
渾身酒氣的唐大和癱在捷運座位上,手裡捏著巴師父那張飄逸蜿蜒的墨寶。
「〇〇醫院泌尿科 楊國堅醫師(初診記得提早去掛號!)」
出外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
這是星期六早晨唐大和在租屋處浴缸裡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
/
唐大和決定自立自強,探究何三月尺寸的第一步便從購入教職員泳池年票開始。
時序方入四月,太陽卻已螫人得像是護巢的虎頭蜂,加上校內六月初又要舉行班際游泳接力賽,放學後越來越多學生背上各色家當,往泳池避暑或練泳。唐大和一張如意算盤打得精:何三月定是會參加游泳接力賽的人,而他肯定會為此加緊練習。唐大和只要天天放學後去泳池埋伏,必能在飄散氯味的池畔與只穿著泳褲渾身濕淋淋的何三月巧遇,屆時便能假裝不經意地問上一聲,「哦,何同學也來游泳嗎?」而後假裝不經意地,往何三月兩腿間望一眼。天衣無縫。
購入年票的那日起,唐大和天天拎著泳具與換洗衣物來上班,改作業教課時雙目炯炯有神,放學鐘一打便往泳池跑。巴女樂見唐大和課後積極鍛鍊身體甚是欣慰,在辦公室裡傳了訊息給斜對桌的石龍介。
「看來唐大和已經領悟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太好了。」
「對啊!」善男石龍介從手機裡抬頭朝巴師父喊。
然而事總與願違。唐大和始終沒在池畔遇見何三月。
唐大和還未體驗過夢中的六九式,倒是先搭配著網路影片與實際操練習得了蛙式蝶式人魚式,天天水中游,他倒也是樂悠悠。某日校內泳隊那個高三隊長游過來向他搭話:「唐老師,我們最近隊上有人受傷,沒辦法練分區賽的接力。看老師常常來游泳,想請你過來遞補一下空位幫我們練習。」
唐大和莫名其妙地答應下來,莫名其妙地接受起校隊的高強度訓練,一身肌肉鍛鍊得越發健碩緊實起來。回租屋處淋浴時唐大和捏捏自己平坦的腹部,好半天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唐大和所不知道的是,何三月所在的高二〇班一週兩次體育課已全是游泳課,而高二〇班在泳池邊做操的同時,唐大和正在任教的國中部班上與葉環大眼瞪小眼,問他究竟何時要把電子國王布丁收進書包裡;沒有游泳課的日子,何三則習慣利用午休時間練泳。放學後唐大和在泳池裡奮力打水時,何三月正在球場上與朋友們追趕跑跳碰。
大和弄水,命運弄他。
/
班際游泳接力賽當日,何三月在泳池一角暖身,眼神不斷飄向正赤著腳蹲在泳池另一端,拿著螢光膠帶貼標示線的唐大和。何三月湊向一旁正做著公園式外丹功的阿A:「唐老師怎麼在這裡啊?」
阿A全身抖個不停:「聽芭樂講說是因為放學太常來游泳變得很會游,被泳隊的老師喊來當計分員啦。」
何三月暗自懊悔,自己怎麼不在放學時間來游呢,好想看看唐老師的泳姿啊。游泳池畔的,渾身濕淋淋、只著一件泳褲的唐老師。何三月會盡力佯裝一派悠閒,「老師也來游泳喔?」他會問,而後偷偷地、偷偷地瞧一眼唐老師平日的襯衫底下究竟藏著什麼。唐老師寫板書時習慣捲袖,何三月總在講台底下看他肌理分明、透著青筋的手臂,還有那隻捏著粉筆的修長俐落的手。
「手臂都這麼結實好看了那其他部位必定也是」,何三月總分神暗想。唐老師每次輕點何三月桌面提醒他回神時,何三月總得克制住遊走氾濫邊緣的愛慕,別一閃神拉住唐老師還沾著粉筆灰的手就吻一口。
「阿三,你的波奇棒啦。」
阿B往何三月肩上撞了一下,何三月這才發現自己的胯下已微微隆起。
「幹嘛,游第一棒很興奮喔?我之前打校籃也是這樣啦,上場前一分鐘太興奮,直接bocky。」「幹,阿B惦惦啦,你這樣我之後不敢吃波奇棒。」
阿A與阿B一搭一唱,何三月脫下泳帽往兩人背上各甩一下後連忙站上預備位置,心中哼起小時候常與弟弟一同唱的卡通片尾曲。兔耳好朋友要跟你說一聲晚安!晚安,晚安!快快去睡覺吧,最乖的波奇棒。
然而事總與願違。
幾個來支援的泳隊隊員鱷魚群般緩緩游向池畔。他們向一旁的唐大和招招手,「唐老師、唐老師!」唐大和才剛蹲下身湊近池邊,便被幾個少年大笑著拍擊起的水花濺得全身濕透,連帶眼鏡也一同落入池裡。
「你們幹嘛啦?我整件T恤濕掉了耶!還有眼鏡!」
「耶——唐老師濕身了——」
看著幾個小朋友笑鬧,唐大和又好氣又好笑,只能認栽。命幾隻小鱷魚幫忙找眼鏡後,唐大和直起身脫下T恤擰了又擰,試圖把裡頭的水全擠出來。
泳池另一端的何三月並未看漏這一幕。
然後刺耳的汽笛聲割破空氣,各班的第一棒躍進了水裡。
/
唐大和好不容易取回眼鏡時,各班的第一棒已經抵達泳池這端了。他四處掃了一遍,卻不見何三月的身影。唐大和心裡難過,今天各班的主力選手們可是都穿競泳用的貼身三角泳褲啊。要是他的眼鏡沒有掉進池裡的話,就能好好地把穿著泳褲的何三月烙進眼底⋯⋯
何三月,老師終究還是沒能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唐大和光著上身杵在池邊,一臉萬物皆空。方才潑水的泳隊隊員們訕訕地靠過來拿了一條毛巾披在他身上。
「唐老師,剛剛歹勢啦⋯⋯」
「沒關係啦⋯⋯」唐大和右手舉於胸前,結起個施無畏印。
/
淋浴間裡何三月扭開水龍頭,熱水自他頭頂嘩嘩撒下。他倚上牆將泳褲半褪至大腿處,一隻手順著平坦結實的腹部一路往下,套弄起自己早已飽脹著欲望的性器。
唐老師。
衣衫底下一身線條分明的勻稱肌肉。寬厚健朗的胸肌、清晰強健的六塊腹肌、挺起身子時漂亮性感的人魚線。
何三月壓抑著喘息聲,另一隻手探入了會陰處按揉起來。幸好他游至接力處時唐老師沒戴眼鏡,要是被老師發現了何同學那麼熱切地看著他,要是與老師對上眼而被他發現自己泳褲底下昂挺的小丘,要是。
要是被老師強而有力的臂膀擁進懷裡。
何三月拇指磨蹭起自己性器頂端的小溝,要是老師也能這樣碰他。
何三月險些叫出聲來,急忙摀住了自己的嘴轉過身去面對牆,手扶著性器抵住磁磚間的縫隙描摹起來,任由糙硬的質地刺激著性器頂端的敏感處。這是老師生著薄繭的指間、這是老師胸肌間的凹窄處、這是老師腹肌間的溝壑。
好喜歡。好喜歡老師的全部。
在想像中以性器描遍唐大和全身的同時,何三月抵達高潮,白濁的精水射了滿牆。他雙腿顫軟軟地發起抖來,拿了蓮蓬頭沖去牆上高潮後的漬痕。
唐老師。
/
唐大和慶幸自己帶了件換洗用的T恤來,此刻他穿著件螢光綠的T恤,胸前以正紅大字印上「2019年〇〇市杏壇路跑 老師好YOUNG的」,正蹲在泳池邊一條條撕起標示線。
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他抬頭,正好與套著件橘紅色T恤的何三月對上眼。
何三月神色顯得有些尷尬:「唐、唐老師。原來老師有幫忙這次的接力賽喔。」
「太常來游泳所以被叫來幫忙的啦。」唐大和苦笑,心中暗想著剛才自己的糗態該不會,不對,絕對是被何三月看見了吧。他壓下心中的窘迫,想著乾脆把剛才的事攤出來讓何三月笑:「剛剛看了成績,你游得滿快的耶。可惜老師那時候眼鏡掉進水裡,沒能見證你的英姿。」
何三月緊繃的臉一下子化了開來,靦腆地笑了一下。
「其實我自己覺得那個成績不夠好,所以想說、以後、放學也來練泳好了⋯⋯」何三月踮踮腳尖:「那就這樣啦,老師拜拜。」
「拜拜,之後課堂見。」唐大和揮揮手,待何三月離開後他挺起身子舉起雙臂。
唐大和,出運啦。
與此同時,泳池外走廊上的何三月也與唐大和擺出了一樣的勝利姿勢,小跳步著攀上回教室的階梯。
在任教的高二班裡聽見「聽說何三月那邊超大耶」「幹真假,下次游泳課來跟他輸贏一下」的耳語時,唐大和心中浮現些許疑慮。
放學後的操場上,幾個剛打完球的高三生把空寶特瓶夾在兩腿之間玩著擊劍遊戲。其中一個男孩揀了個兩公升的寶特瓶來正要加入,隨即被裁判喝止。「阿豪你這個犯規啦,我們這場禁止何三月那種尺寸好不好!」
目睹這幕的唐大和不得不深信,何三月的胯下養著一頭大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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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月,老師好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唐大和獨守五坪大的寢室徹夜未眠,仰望著天花板上的污漬為著心頭的邪念顫抖不已。他輾轉反側,「何三月那邊很大」的「大」到底是多大?是相對於何三月的身形而言很大?還是能海放台灣男性平均值兩個標準差以上的那種大?
唐大和拉開自己的褲頭往裡瞧了一眼。
唐大和長到二十〇歲,學生時代一路走來也在各式場合見過不少男根,老少長短粗細皆有。他在心內歸納過各色樣本後認為自己該有平均偏大。
然而平均偏大,聽起來真是不乾不脆。唐大和翻身扯過小涼毯蓋在腹上。
大學時代的某次期末地獄,唐大和站在鹽酥雞攤前等宵夜,老闆娘問他要多辣,幾近要闔上眼的他茫然答道「偏大辣的那種一般辣」。該攤鹽酥雞從此多了種辣度選擇,「理性中立辣」,後來甚至上了新聞。
「平均偏大」,聽起來就像是每天出門前會特意往內褲裡塞襯墊的人,然而大家提起何三月時只說「就是大」。何三月究竟有多大?
唐大和閉起眼,眼皮底下浮現在全聯福利中心裡閒逛的何三月與自己。還未發生過肉體關係的二人初次買套,唐大和不加思索便拿了M,何三月斟酌一番後丟了XL進籃子裡。「原來老師的這麼小巧可愛。」眼皮裏側的何三月衝他清爽淘氣地笑起來。唐大和心頭一緊。青春十七歲何三月,真的好帥啊。
床上他與何三月相互口淫,他仰躺著而何三月跪伏在他身上,臀部向著他的臉,正不甚熟練地舔吮著他的性器。唐大和邊套弄邊吞吐著何三月的龐然巨物,一下子險些噎住。何三月蜜糊的聲音響起:「老師、啊、不要、太勉強⋯⋯」
唐大和心內的雪梨歌劇院,越夜越美麗。
啊,何三月,溫柔眩人的何三月。但要是何三月暗自對他的尺寸感到遺憾怎麼辦?何三月太大而他相對太小?
雖然唐大和與何三月,誰一誰零還沒一撇。雖然唐大和連何三月的手都還沒牽過、雖然連「喜歡你」都沒說過。
雖然,何三月大概不曉得唐大和暗戀他。
可若是唐大和真的說出口,被送性平會的日子想是也不遠了,一隻鐵飯碗硬生生被他自己給摃破。
唉。
天將破曉,唐大和終於入睡。一行大字在他夢裡閃閃爍爍,一千級新細明體、文字藝術師彩虹填色。
「何三月,老師真的好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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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〇〇科主任一聲「拜五飲落去!」的號召下,幾個老師在台菜館湊成一桌吃鍋喝酒,很快地醉得站不穩的叫了Uber、家裡打來罵的往捷運站急奔,最終只剩石龍介、巴女樂、唐大和三人邊胡亂嚷嚷著「第二攤」邊搭著彼此的肩流浪進附近的熱炒店裡。
酒過數巡,唐大和帶著兩瓶台啤十八生頹然倒回座位:「問你們喔,台灣男人的平均尺寸是多少啊?」
正夾著一顆鹽酥蚵仔的巴女樂聞言擱下筷子:「幹嘛突然問這個,你有這方面的煩惱喔?」
「就滿在意的啊。」倚著牆壁的唐大和扭曲著身子摸來開瓶器,啵啵兩聲熟練地撬開瓶蓋。
石龍介、巴女樂二人醉茫茫地互看一眼。唐大和的男兒心事,就由他們來開導。
石巴二人向彼此頷首後,滿臉醺紅的巴女樂師父首先語重心長地開示,「尺寸不是一切,健康最重要」;善男石龍介酒杯舉在半空中點頭如搗蒜,軟糊地講起老家鄰居阿通伯入珠失敗被送進醫院緊急開刀,之後又吃地下電台賣的精力丸吃到整顆腎壞去,「真的不值得冒這種險啦。」早已醉入虛空的唐大和不時虛應幾聲,一筷一筷夾著炒水蓮往嘴裡送。巴師父見狀扯開喉嚨大讚道:「吃青菜好啊!身體健康真的最重要!唐大和!你自己也曉得啊!」隨即抽了一張紙巾開始振筆疾書。
渾身酒氣的唐大和癱在捷運座位上,手裡捏著巴師父那張飄逸蜿蜒的墨寶。
「〇〇醫院泌尿科 楊國堅醫師(初診記得提早去掛號!)」
出外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
這是星期六早晨唐大和在租屋處浴缸裡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
/
唐大和決定自立自強,探究何三月尺寸的第一步便從購入教職員泳池年票開始。
時序方入四月,太陽卻已螫人得像是護巢的虎頭蜂,加上校內六月初又要舉行班際游泳接力賽,放學後越來越多學生背上各色家當,往泳池避暑或練泳。唐大和一張如意算盤打得精:何三月定是會參加游泳接力賽的人,而他肯定會為此加緊練習。唐大和只要天天放學後去泳池埋伏,必能在飄散氯味的池畔與只穿著泳褲渾身濕淋淋的何三月巧遇,屆時便能假裝不經意地問上一聲,「哦,何同學也來游泳嗎?」而後假裝不經意地,往何三月兩腿間望一眼。天衣無縫。
購入年票的那日起,唐大和天天拎著泳具與換洗衣物來上班,改作業教課時雙目炯炯有神,放學鐘一打便往泳池跑。巴女樂見唐大和課後積極鍛鍊身體甚是欣慰,在辦公室裡傳了訊息給斜對桌的石龍介。
「看來唐大和已經領悟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太好了。」
「對啊!」善男石龍介從手機裡抬頭朝巴師父喊。
然而事總與願違。唐大和始終沒在池畔遇見何三月。
唐大和還未體驗過夢中的六九式,倒是先搭配著網路影片與實際操練習得了蛙式蝶式人魚式,天天水中游,他倒也是樂悠悠。某日校內泳隊那個高三隊長游過來向他搭話:「唐老師,我們最近隊上有人受傷,沒辦法練分區賽的接力。看老師常常來游泳,想請你過來遞補一下空位幫我們練習。」
唐大和莫名其妙地答應下來,莫名其妙地接受起校隊的高強度訓練,一身肌肉鍛鍊得越發健碩緊實起來。回租屋處淋浴時唐大和捏捏自己平坦的腹部,好半天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唐大和所不知道的是,何三月所在的高二〇班一週兩次體育課已全是游泳課,而高二〇班在泳池邊做操的同時,唐大和正在任教的國中部班上與葉環大眼瞪小眼,問他究竟何時要把電子國王布丁收進書包裡;沒有游泳課的日子,何三則習慣利用午休時間練泳。放學後唐大和在泳池裡奮力打水時,何三月正在球場上與朋友們追趕跑跳碰。
大和弄水,命運弄他。
/
班際游泳接力賽當日,何三月在泳池一角暖身,眼神不斷飄向正赤著腳蹲在泳池另一端,拿著螢光膠帶貼標示線的唐大和。何三月湊向一旁正做著公園式外丹功的阿A:「唐老師怎麼在這裡啊?」
阿A全身抖個不停:「聽芭樂講說是因為放學太常來游泳變得很會游,被泳隊的老師喊來當計分員啦。」
何三月暗自懊悔,自己怎麼不在放學時間來游呢,好想看看唐老師的泳姿啊。游泳池畔的,渾身濕淋淋、只著一件泳褲的唐老師。何三月會盡力佯裝一派悠閒,「老師也來游泳喔?」他會問,而後偷偷地、偷偷地瞧一眼唐老師平日的襯衫底下究竟藏著什麼。唐老師寫板書時習慣捲袖,何三月總在講台底下看他肌理分明、透著青筋的手臂,還有那隻捏著粉筆的修長俐落的手。
「手臂都這麼結實好看了那其他部位必定也是」,何三月總分神暗想。唐老師每次輕點何三月桌面提醒他回神時,何三月總得克制住遊走氾濫邊緣的愛慕,別一閃神拉住唐老師還沾著粉筆灰的手就吻一口。
「阿三,你的波奇棒啦。」
阿B往何三月肩上撞了一下,何三月這才發現自己的胯下已微微隆起。
「幹嘛,游第一棒很興奮喔?我之前打校籃也是這樣啦,上場前一分鐘太興奮,直接bocky。」「幹,阿B惦惦啦,你這樣我之後不敢吃波奇棒。」
阿A與阿B一搭一唱,何三月脫下泳帽往兩人背上各甩一下後連忙站上預備位置,心中哼起小時候常與弟弟一同唱的卡通片尾曲。兔耳好朋友要跟你說一聲晚安!晚安,晚安!快快去睡覺吧,最乖的波奇棒。
然而事總與願違。
幾個來支援的泳隊隊員鱷魚群般緩緩游向池畔。他們向一旁的唐大和招招手,「唐老師、唐老師!」唐大和才剛蹲下身湊近池邊,便被幾個少年大笑著拍擊起的水花濺得全身濕透,連帶眼鏡也一同落入池裡。
「你們幹嘛啦?我整件T恤濕掉了耶!還有眼鏡!」
「耶——唐老師濕身了——」
看著幾個小朋友笑鬧,唐大和又好氣又好笑,只能認栽。命幾隻小鱷魚幫忙找眼鏡後,唐大和直起身脫下T恤擰了又擰,試圖把裡頭的水全擠出來。
泳池另一端的何三月並未看漏這一幕。
然後刺耳的汽笛聲割破空氣,各班的第一棒躍進了水裡。
/
唐大和好不容易取回眼鏡時,各班的第一棒已經抵達泳池這端了。他四處掃了一遍,卻不見何三月的身影。唐大和心裡難過,今天各班的主力選手們可是都穿競泳用的貼身三角泳褲啊。要是他的眼鏡沒有掉進池裡的話,就能好好地把穿著泳褲的何三月烙進眼底⋯⋯
何三月,老師終究還是沒能知道你到底有多大。
唐大和光著上身杵在池邊,一臉萬物皆空。方才潑水的泳隊隊員們訕訕地靠過來拿了一條毛巾披在他身上。
「唐老師,剛剛歹勢啦⋯⋯」
「沒關係啦⋯⋯」唐大和右手舉於胸前,結起個施無畏印。
/
淋浴間裡何三月扭開水龍頭,熱水自他頭頂嘩嘩撒下。他倚上牆將泳褲半褪至大腿處,一隻手順著平坦結實的腹部一路往下,套弄起自己早已飽脹著欲望的性器。
唐老師。
衣衫底下一身線條分明的勻稱肌肉。寬厚健朗的胸肌、清晰強健的六塊腹肌、挺起身子時漂亮性感的人魚線。
何三月壓抑著喘息聲,另一隻手探入了會陰處按揉起來。幸好他游至接力處時唐老師沒戴眼鏡,要是被老師發現了何同學那麼熱切地看著他,要是與老師對上眼而被他發現自己泳褲底下昂挺的小丘,要是。
要是被老師強而有力的臂膀擁進懷裡。
何三月拇指磨蹭起自己性器頂端的小溝,要是老師也能這樣碰他。
何三月險些叫出聲來,急忙摀住了自己的嘴轉過身去面對牆,手扶著性器抵住磁磚間的縫隙描摹起來,任由糙硬的質地刺激著性器頂端的敏感處。這是老師生著薄繭的指間、這是老師胸肌間的凹窄處、這是老師腹肌間的溝壑。
好喜歡。好喜歡老師的全部。
在想像中以性器描遍唐大和全身的同時,何三月抵達高潮,白濁的精水射了滿牆。他雙腿顫軟軟地發起抖來,拿了蓮蓬頭沖去牆上高潮後的漬痕。
唐老師。
/
唐大和慶幸自己帶了件換洗用的T恤來,此刻他穿著件螢光綠的T恤,胸前以正紅大字印上「2019年〇〇市杏壇路跑 老師好YOUNG的」,正蹲在泳池邊一條條撕起標示線。
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他抬頭,正好與套著件橘紅色T恤的何三月對上眼。
何三月神色顯得有些尷尬:「唐、唐老師。原來老師有幫忙這次的接力賽喔。」
「太常來游泳所以被叫來幫忙的啦。」唐大和苦笑,心中暗想著剛才自己的糗態該不會,不對,絕對是被何三月看見了吧。他壓下心中的窘迫,想著乾脆把剛才的事攤出來讓何三月笑:「剛剛看了成績,你游得滿快的耶。可惜老師那時候眼鏡掉進水裡,沒能見證你的英姿。」
何三月緊繃的臉一下子化了開來,靦腆地笑了一下。
「其實我自己覺得那個成績不夠好,所以想說、以後、放學也來練泳好了⋯⋯」何三月踮踮腳尖:「那就這樣啦,老師拜拜。」
「拜拜,之後課堂見。」唐大和揮揮手,待何三月離開後他挺起身子舉起雙臂。
唐大和,出運啦。
與此同時,泳池外走廊上的何三月也與唐大和擺出了一樣的勝利姿勢,小跳步著攀上回教室的階梯。
2020.04.22
〈百吉棒棒冰〉
-何三月其實會唱羅百吉的歌
在排球場上廝殺得整件制服濕透的何三月甩起束口袋,圈起嘴向體力耗盡、橫屍在球場上的眾人喊:「走啦!沖涼!」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晃進體育館裡的淋浴間,整間浴室頓時水氣蒸騰。不曉得是誰率先哼起羅百吉的歌,「接下來這首是限制級的——如果你未滿十八的話就趕快回家抱爸爸媽媽——」
十七八歲的幾個少年紛紛在自己隔間裡笑罵起來。
「是在哭喔?」
「白痴喔,怎麼在唱一百年前的歪歌。」
「大家不要這樣啦,他網路瀏覽器用IE所以現在才知道羅百吉。」
然而少年們究竟還是少年,罵著罵著還是很誠實地接力起歌詞,有人拍著自己的屁股打節奏,眾人一路越唱越歪。
/
何三月沖澡向來很快,眾人一聽見有人關水便知是他。
「阿三!有沒有洗乾淨啊!」
「超乾淨啦!準備去SKY跳舞了!」
大家又是一陣快活大笑。
少年A第二個洗完,他邊擦著頭髮邊往置物區走,只見何三月背對著他整理著換下來的制服,身上套著一件顯然過大的螢光綠T恤。
「喔,阿A,你洗完囉?」何三月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
A應了一聲,眼神飄向何三月那件T恤上的字樣。
「2019年〇〇市杏壇路跑 老師好YOUNG的」
螢光綠底,正紅大字。
B打著赤膊晃出來:「阿A,你跟阿三怎麼都洗那麼快,趕著去SKY大舞廳喔。」
「幹,白痴喔。我腳剛剛在場上扭到是跳屁啊。」A仍盯著何三月的T恤:「阿三啦,他剛不是說要去?」
B勾起A的肩,望向正掙扎著把束口袋塞進書包裡的何三月。
「阿三不用去SKY吧,他就有對象了是去什麼。」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晃進體育館裡的淋浴間,整間浴室頓時水氣蒸騰。不曉得是誰率先哼起羅百吉的歌,「接下來這首是限制級的——如果你未滿十八的話就趕快回家抱爸爸媽媽——」
十七八歲的幾個少年紛紛在自己隔間裡笑罵起來。
「是在哭喔?」
「白痴喔,怎麼在唱一百年前的歪歌。」
「大家不要這樣啦,他網路瀏覽器用IE所以現在才知道羅百吉。」
然而少年們究竟還是少年,罵著罵著還是很誠實地接力起歌詞,有人拍著自己的屁股打節奏,眾人一路越唱越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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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月沖澡向來很快,眾人一聽見有人關水便知是他。
「阿三!有沒有洗乾淨啊!」
「超乾淨啦!準備去SKY跳舞了!」
大家又是一陣快活大笑。
少年A第二個洗完,他邊擦著頭髮邊往置物區走,只見何三月背對著他整理著換下來的制服,身上套著一件顯然過大的螢光綠T恤。
「喔,阿A,你洗完囉?」何三月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
A應了一聲,眼神飄向何三月那件T恤上的字樣。
「2019年〇〇市杏壇路跑 老師好YOUNG的」
螢光綠底,正紅大字。
B打著赤膊晃出來:「阿A,你跟阿三怎麼都洗那麼快,趕著去SKY大舞廳喔。」
「幹,白痴喔。我腳剛剛在場上扭到是跳屁啊。」A仍盯著何三月的T恤:「阿三啦,他剛不是說要去?」
B勾起A的肩,望向正掙扎著把束口袋塞進書包裡的何三月。
「阿三不用去SKY吧,他就有對象了是去什麼。」
2020.04.20
R18
〈荒原歷險記〉
-不只嘴上談戀愛,這次還要身體力行
唐大和手握著剃刀杵在浴室裡,熱水嘩啦啦地從他頭頂撒下,把他身上細軟的泡沫連同浴缸底那些硬捲的毛叢一起沖入了排水口。
完蛋了。
/
前兩天唐大和在葉環班上講課,才剛打了下課鐘馮壯五便風風火火衝進來,手裡握著一個身著紫紗公主裝的圓形禿芭比娃娃。正翹著兩腳椅的葉環嚇得差點整個人往後翻,馮壯五一下子牢牢地將他拉回,滿臉歉疚道:「環,你能救救這個娃娃的頭髮嗎?」
雙手遮著臉的醫生葉環從指縫間偷瞄一眼,隨即做出診斷:「小壯,這個沒有辦法救了啦。」
「那果然還是該聽曹同學的建議,帶去廢屋那邊繞一繞招個靈附在上面,讓頭髮重新⋯⋯」
「小壯安靜!不要講恐怖的!不會重新長!」
專業醫生葉環一下子破除了馮壯五帶來的民俗偏方,唐大和覺得有趣便留在教室偷聽。馮壯五握著芭比娃娃的脖子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班上有人帶了幾個芭比娃娃來加工,說是要把照片放進申請藝大的作品集裡。「也給壯五一個,你幫娃娃剪一個你覺得最好看的髮型!」於是馮壯五,若生在古代的話會在酒店牆壁上把黃鶴畫成山海經裡的怪鳥還要其飛出來獻舞,最終嚇跑所有客人讓酒店關門大吉的馮壯五,毅然接下這個重責大任,在教室裡替娃娃剪起髮來。
「原本是要幫她剪個齊瀏海鮑伯頭的,結果長度一直對不齊,只好一直往上剪,最後就什麼都⋯⋯不剩了⋯⋯」把美容院開成毀容院的馮壯五沉痛道。
葉環沉思片刻,然後憐惜地握握圓形禿芭比的手:「⋯⋯小壯,我覺得你不要太在意啦,你同學可能原先就是追求這種效果才拜託你的。」
/
手握剃刀的唐大和低頭望向自己胯下的一片荒蕪。
唐大和原先只是要稍微修剪一下雜毛的,畢竟,已經洗香香只穿著一條平口內褲的何三月此刻正待在自己房裡,大概正看著綜藝節目笑嗨嗨。洗香香、只穿著一條平口內褲的,十八歲戀人何三月。汁水淋漓為愛放吟的夜晚不遠了,唐大和卯起勁來東修修西刮刮,求好心切過了頭的結果就是整片恥毛全被自己剃光光。
「那不然你給她戴假髮,再重新剪剪看啊。」那天醫生葉環對仍舊一臉憂心的馮壯五(與一旁的圓形禿芭比)如是說。
蒸氣氤氳的浴室裡唐大和旋緊水龍頭抓了手機過來,剛在搜尋欄打上「陰毛 髮片」後又自己翻了個白眼,將手機擺回馬桶蓋上。唐大和又從浴室的小櫃子裡翻出之前喝醉時買的育毛劑,以求個保佑的心態擠了一點抹在胯下。他翻過育毛劑包裝,背面寫著需持續使用一個月以上方能見效。
真的是完蛋了。
無法在浴室裡生活一個月(以及無法就這樣晾著何三月一個月)的唐大和最終放棄掙扎,拿著剃刀仔細把胯下剃得一片光滑後沖水擦淨身體,著上外褲蹣跚地拖拉著步伐往房間走去。
/
唐大和開門只見何三月正撐著頭斜躺在他床上,吹著冷氣看著綜藝大集合笑哈哈,快樂似神仙。
「老師洗完澡啦?房裡有點冷所以跟你借了一件T恤。」何三月向唐大和慵懶地揮揮手,上身套著唐大和被逼著參加全國教師馬拉松時拿回來的紀念T恤。唐大和的T恤對何三月來說理所當然地過大,被洗得鬆開的荷葉邊領口大方敞出一片健朗細柔的肌膚,下擺處那件橙紅平口小內褲若隱若現。
唐大和倒入何三月剛騰出的空位,順手抄了遙控器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一些。何三月看著電視又笑起來,唐大和指尖悄悄月球漫步上他的肩頭,挑起領口後往深處探去。
何三月隔著T恤逮住唐大和不懷好意地蠢動著的手:「幹嘛幹嘛!摸一次一百塊!」
唐大和抽出手,擰起眉頭拉下嘴角做出一副可憐相:「三啊,我好冷唷。」他一臉悽苦地向何三月展開雙臂。
何三月露出個了然於心的調皮微笑,一翻身趴伏上了唐大和胸前,往他袒露的結實胸脯上輕啄了一下:「好冷幹嘛不穿衣服?」說著又往唐大和鎖骨附近戲謔地咬了一口。
唐大和將人往懷裡攬緊了扁起嘴:「就不喜歡穿上衣啊。」
何三月又是笑然後忍不住岔了題,講起先前在公園遇見巴老師的阿公一事。「巴老師的阿公沒穿上衣在吊單槓啊,我問他怎麼不穿上衣,阿公就很認真地跟我說,『就不喜歡穿上衣啊!』你怎麼講話像巴老師的阿公啊?」
何三月正要繼續講,唐大和反手關上綜藝節目然後捏起何三月的嘴。
「小嘴巴⋯⋯?」唐大和附在何三月耳邊輕聲問。
「⋯⋯閉起來。」低柔的嗓音燻紅了何三月的耳廓。
唐大和竟把平日在教室那套常被高三生抗議「是看我們沒有,把我們當幼稚園小朋友喔?」的口呼搬入親密時刻裡,何三月臉漲得通紅,頭直往唐大和肩窩鑽。
唐大和順著小獅子何三月的柔順鬃毛,親了親他的髮頂:「⋯⋯讓我跟你撒個嬌嘛。」
何三月臉依然埋在唐大和肩窩裡,囁嚅著知道大和在撒嬌,只是太不好意思所以自己岔了題云云,然後往他脖頸上吻去。
唐大和心中癢極,吻住了何三月的唇後雙手探進他T恤下擺,愛撫起他柔韌軟嫩的腰肢。何三月顯然也被撩得激起一片情火,然而兩人初次發生關係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新手上路的何三月技巧尚未追上自己燎原的情欲,青春的野性領著他吮咬起唐大和鑽進自己口內的舌。唐大和勃起的陰莖隔著棉褲熱燙燙地貼上何三月的大腿內側,被兩人間的濃醚情欲燻得幾近要昏頭的何三月急切地鬆開嘴,伸手就往唐大和股間探。
嚐了不少青春少年口內津液的唐大和此時也有些暈眩,但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性忽然往他腦袋甩進一片影像。
自己一片荒蕪的胯下。
剛抹過育毛劑但肯定還沒長出任何東西的,胯下。
馮壯五的圓形禿芭比與巴家阿公光亮的頭頂不合時宜地浮現在唐大和腦內。
唐大和攬著何三月直起上半身,極盡柔情地邊吻著他邊抓住了他正往自己褲內探的手。
「⋯⋯三啊,今天來點特別的吧。把你的眼睛蒙起來做好不好?嗯?」
嘴角還牽著幾絲唾液的何三月抬起頭,迷茫的眼睛裡愛欲湧動:「好,你快點上我⋯⋯好想要。」
/
關於床笫之事,不知是少年血氣還是何三月本性即如此,唐大和時常疑惑他哪來的戇膽。
何三月第一次做事前清潔時再三告誡唐大和不准插手,他要自己來,唐大和不放心,便在浴室裡陪著。唐大和彼時望著光著身子的何三月拿著蓮蓬頭往自己臀邊比劃好幾番,想把它從水管卸下卻不得要領。被下了噤口令的唐大和在一旁操碎了心,只見何三月最終一隻腳踩上浴缸邊緣,悲壯地拿著整個蓮蓬頭就要往後穴戳。唐大和趕忙上前阻止,自己的男朋友怎麼在性方面催滿油門結果險些犁田。
不過唐大和還是很愛何三月這種戇膽的。
兩人第一次互相手淫時,何三月濕潤的吐息落在唐大和跟前,「想跟你一起高潮⋯⋯」何三月湊進唐大和懷裡,滲著暖蜜的陰莖主動磨蹭上唐大和的。唐大和熱切地吮著何三月的唇,手掌抹開精水覆住了兩人的陰莖,一同套弄刮搔起來。順從著欲望直率地索要的何三月天真性感,唐大和每回與何三月做愛時一顆心都漲得幾近碎裂。
/
這個當下亦是如此。
唐大和取來平日上班用的領帶蒙住何三月的雙眼。何三月軟啞地喊著「變態」,兩隻手卻在床鋪上四處尋探著唐大和。即使戇膽大約也是對未知的體驗抱有幾分畏懼,唐大和便引導著何三月將雙臂環上自己的脖子,一手將他牢牢摟緊,另一手則隔著底褲細軟的布料揉搓起他初芽一樣挺立的性器與軟綿的囊袋。暫時失去視覺的何三月糊糊地掛在唐大和肩上,下身斷續襲來的快感像電流一般酥辣。
何三月心中對唐大和濃烈的愛意與欲望攪亂成一團。
唐大和。正在替他手淫且也欲望著他的,唐大和。
刺骨的美妙快感疊加至頂端的前一刻,一瞬間失了神的何三月張口啃住唐大和的肩,底褲染上了一片精水的漬痕。
「你是小獅子嗎?怎麼咬人了?嗯?」唐大和側過頭,安撫意味濃厚的親吻雨點般落在何三月耳際。
「等、等一下⋯⋯幫你、擦藥⋯⋯」方迎來高潮的何三月話語裡鼻音濃厚,他在唐大和的肩頭上吻了一下致歉。
唐大和在何三月耳邊輕笑起來,手勾住了他底褲褲頭往下褪,大腿根處精水牽出的幾縷淫靡銀絲仍沾附在褲底。唐大和嚥嚥唾沫,讓何三月靠上自己胸前浮起腰肢,愛憐地揉撫過兩瓣臀肉後便往後穴探去。
何三月方才洗澡時已自行做過擴張,但僅止於揉軟後穴。唐大和的手指在何三月後穴內肆意妄為,很快便尋得了他最敏感的一處,時而急搗時而輕揉,把個何三月弄得悶吟連連。
「叫出來、沒關係的。」何三月聽見唐大和低啞的喘息裡沸騰著赤裸裸的愛欲。
剛洩過一次精的何三月此刻身子裡積累的濕熱情欲無處發洩,腰肢底下幾近化成一灘稠潤的蜜。聽了唐大和的話後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內千絲萬縷情愛顫巍巍地拼出一句:「大和、用你的,讓我高潮⋯⋯」
唐大和翻過身讓何三月躺上床,往他腰底下塞了個抱枕後將他籠入身下。何三月摸索著搭住了唐大和的雙肩,輕聲喚了他的名字:「大和⋯⋯我想、看你的臉⋯⋯不要戴眼罩⋯⋯」
早已被何三月征服的唐大和從順地替他解開蒙眼的領帶,自己的身影忽地烙進他琥珀一樣的眼睛裡,在熊熊燃燒的情火裡化為灰燼。
何三月雙腿纏上了唐大和的腰,唐大和曉得自己是要被眼前的少年拆吞入腹了,而他心甘情願。
/
唐大和昂勃的陰莖磨蹭起何三月會陰處的軟肉,何三月恍惚求饒的呻吟徹底填滿了他的心臟。唐大和的性器在何三月的穴口磨了幾下,然後往裡頂了進去。
何三月後穴內整個濕熱的肉壁都在飢渴地吮吸著唐大和的性器,唐大和掐住了他的大腿往裡抽插。「好緊」,唐大和充滿愛欲的低喃對何三月而言即是催情劑,何三月幾近要被快感淹沒,溺水似地牢牢環抱著唐大和的脖頸,喊著他的名字。
只有唐大和能救他。
「大和、再、多給我好多,還要⋯⋯」
收到指令的唐大和於是毫不留情地蹂躪起何三月的肉穴,恨不得將自己與何三月揉做一塊。他的一顆心臟全給何三月漲碎了,他的這顆心,全攤給了何三月。
只有何三月能吞了他。
「三月、三月⋯⋯」
/
完事以後唐大和下床收拾殘局,還在高潮餘韻中浮沉的何三月腹上蓋著條涼被,望著唐大和彎腰拾起用畢的保險套。
唐大和正要將兩人脫下的貼身衣物丟進浴室,後方傳來何三月的聲音。
「大叔,你剃毛了喔?」
唐大和在原地僵住,低頭望向自己下身。他明明有好好穿了外褲才下床啊?
何三月坐起身來:「剛剛在做的時候啊,你不是在那邊磨來磨去嗎。那時我就發現之前那種硬硬粗粗的菜瓜布感不見了。你剃毛了喔?」
啊,何三月。唐大和把臉埋進雙手裡。能夠把方才的親暱纏綿描述得像是正上電視笑話冠軍準備拿獎金的何三月,校慶時在猜謎研究社玩恐怖箱玩到人家直接把箱子送他,還把他加冕為愛七恐怖箱之王的何三月。
唐大和在床緣坐下,磨磨蹭蹭了老半天總算與何三月說明自己的胯下目前是圓形禿芭比狀態。何三月倒是不太驚訝。
「之前有聽說剃掉恥毛會看起來比較大,借我看一下喔。」
唐大和還來不及反應,何三月便拉開他的褲頭往內瞧,過程不帶一絲一毫的情色曖昧。
「⋯⋯有什麼感想嗎?」
「還是一樣啊,看起來沒有比較大。」
「好⋯⋯」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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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唐大和在葉環班上講課,才剛打了下課鐘馮壯五便風風火火衝進來,手裡握著一個身著紫紗公主裝的圓形禿芭比娃娃。正翹著兩腳椅的葉環嚇得差點整個人往後翻,馮壯五一下子牢牢地將他拉回,滿臉歉疚道:「環,你能救救這個娃娃的頭髮嗎?」
雙手遮著臉的醫生葉環從指縫間偷瞄一眼,隨即做出診斷:「小壯,這個沒有辦法救了啦。」
「那果然還是該聽曹同學的建議,帶去廢屋那邊繞一繞招個靈附在上面,讓頭髮重新⋯⋯」
「小壯安靜!不要講恐怖的!不會重新長!」
專業醫生葉環一下子破除了馮壯五帶來的民俗偏方,唐大和覺得有趣便留在教室偷聽。馮壯五握著芭比娃娃的脖子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班上有人帶了幾個芭比娃娃來加工,說是要把照片放進申請藝大的作品集裡。「也給壯五一個,你幫娃娃剪一個你覺得最好看的髮型!」於是馮壯五,若生在古代的話會在酒店牆壁上把黃鶴畫成山海經裡的怪鳥還要其飛出來獻舞,最終嚇跑所有客人讓酒店關門大吉的馮壯五,毅然接下這個重責大任,在教室裡替娃娃剪起髮來。
「原本是要幫她剪個齊瀏海鮑伯頭的,結果長度一直對不齊,只好一直往上剪,最後就什麼都⋯⋯不剩了⋯⋯」把美容院開成毀容院的馮壯五沉痛道。
葉環沉思片刻,然後憐惜地握握圓形禿芭比的手:「⋯⋯小壯,我覺得你不要太在意啦,你同學可能原先就是追求這種效果才拜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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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剃刀的唐大和低頭望向自己胯下的一片荒蕪。
唐大和原先只是要稍微修剪一下雜毛的,畢竟,已經洗香香只穿著一條平口內褲的何三月此刻正待在自己房裡,大概正看著綜藝節目笑嗨嗨。洗香香、只穿著一條平口內褲的,十八歲戀人何三月。汁水淋漓為愛放吟的夜晚不遠了,唐大和卯起勁來東修修西刮刮,求好心切過了頭的結果就是整片恥毛全被自己剃光光。
「那不然你給她戴假髮,再重新剪剪看啊。」那天醫生葉環對仍舊一臉憂心的馮壯五(與一旁的圓形禿芭比)如是說。
蒸氣氤氳的浴室裡唐大和旋緊水龍頭抓了手機過來,剛在搜尋欄打上「陰毛 髮片」後又自己翻了個白眼,將手機擺回馬桶蓋上。唐大和又從浴室的小櫃子裡翻出之前喝醉時買的育毛劑,以求個保佑的心態擠了一點抹在胯下。他翻過育毛劑包裝,背面寫著需持續使用一個月以上方能見效。
真的是完蛋了。
無法在浴室裡生活一個月(以及無法就這樣晾著何三月一個月)的唐大和最終放棄掙扎,拿著剃刀仔細把胯下剃得一片光滑後沖水擦淨身體,著上外褲蹣跚地拖拉著步伐往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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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開門只見何三月正撐著頭斜躺在他床上,吹著冷氣看著綜藝大集合笑哈哈,快樂似神仙。
「老師洗完澡啦?房裡有點冷所以跟你借了一件T恤。」何三月向唐大和慵懶地揮揮手,上身套著唐大和被逼著參加全國教師馬拉松時拿回來的紀念T恤。唐大和的T恤對何三月來說理所當然地過大,被洗得鬆開的荷葉邊領口大方敞出一片健朗細柔的肌膚,下擺處那件橙紅平口小內褲若隱若現。
唐大和倒入何三月剛騰出的空位,順手抄了遙控器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一些。何三月看著電視又笑起來,唐大和指尖悄悄月球漫步上他的肩頭,挑起領口後往深處探去。
何三月隔著T恤逮住唐大和不懷好意地蠢動著的手:「幹嘛幹嘛!摸一次一百塊!」
唐大和抽出手,擰起眉頭拉下嘴角做出一副可憐相:「三啊,我好冷唷。」他一臉悽苦地向何三月展開雙臂。
何三月露出個了然於心的調皮微笑,一翻身趴伏上了唐大和胸前,往他袒露的結實胸脯上輕啄了一下:「好冷幹嘛不穿衣服?」說著又往唐大和鎖骨附近戲謔地咬了一口。
唐大和將人往懷裡攬緊了扁起嘴:「就不喜歡穿上衣啊。」
何三月又是笑然後忍不住岔了題,講起先前在公園遇見巴老師的阿公一事。「巴老師的阿公沒穿上衣在吊單槓啊,我問他怎麼不穿上衣,阿公就很認真地跟我說,『就不喜歡穿上衣啊!』你怎麼講話像巴老師的阿公啊?」
何三月正要繼續講,唐大和反手關上綜藝節目然後捏起何三月的嘴。
「小嘴巴⋯⋯?」唐大和附在何三月耳邊輕聲問。
「⋯⋯閉起來。」低柔的嗓音燻紅了何三月的耳廓。
唐大和竟把平日在教室那套常被高三生抗議「是看我們沒有,把我們當幼稚園小朋友喔?」的口呼搬入親密時刻裡,何三月臉漲得通紅,頭直往唐大和肩窩鑽。
唐大和順著小獅子何三月的柔順鬃毛,親了親他的髮頂:「⋯⋯讓我跟你撒個嬌嘛。」
何三月臉依然埋在唐大和肩窩裡,囁嚅著知道大和在撒嬌,只是太不好意思所以自己岔了題云云,然後往他脖頸上吻去。
唐大和心中癢極,吻住了何三月的唇後雙手探進他T恤下擺,愛撫起他柔韌軟嫩的腰肢。何三月顯然也被撩得激起一片情火,然而兩人初次發生關係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新手上路的何三月技巧尚未追上自己燎原的情欲,青春的野性領著他吮咬起唐大和鑽進自己口內的舌。唐大和勃起的陰莖隔著棉褲熱燙燙地貼上何三月的大腿內側,被兩人間的濃醚情欲燻得幾近要昏頭的何三月急切地鬆開嘴,伸手就往唐大和股間探。
嚐了不少青春少年口內津液的唐大和此時也有些暈眩,但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性忽然往他腦袋甩進一片影像。
自己一片荒蕪的胯下。
剛抹過育毛劑但肯定還沒長出任何東西的,胯下。
馮壯五的圓形禿芭比與巴家阿公光亮的頭頂不合時宜地浮現在唐大和腦內。
唐大和攬著何三月直起上半身,極盡柔情地邊吻著他邊抓住了他正往自己褲內探的手。
「⋯⋯三啊,今天來點特別的吧。把你的眼睛蒙起來做好不好?嗯?」
嘴角還牽著幾絲唾液的何三月抬起頭,迷茫的眼睛裡愛欲湧動:「好,你快點上我⋯⋯好想要。」
/
關於床笫之事,不知是少年血氣還是何三月本性即如此,唐大和時常疑惑他哪來的戇膽。
何三月第一次做事前清潔時再三告誡唐大和不准插手,他要自己來,唐大和不放心,便在浴室裡陪著。唐大和彼時望著光著身子的何三月拿著蓮蓬頭往自己臀邊比劃好幾番,想把它從水管卸下卻不得要領。被下了噤口令的唐大和在一旁操碎了心,只見何三月最終一隻腳踩上浴缸邊緣,悲壯地拿著整個蓮蓬頭就要往後穴戳。唐大和趕忙上前阻止,自己的男朋友怎麼在性方面催滿油門結果險些犁田。
不過唐大和還是很愛何三月這種戇膽的。
兩人第一次互相手淫時,何三月濕潤的吐息落在唐大和跟前,「想跟你一起高潮⋯⋯」何三月湊進唐大和懷裡,滲著暖蜜的陰莖主動磨蹭上唐大和的。唐大和熱切地吮著何三月的唇,手掌抹開精水覆住了兩人的陰莖,一同套弄刮搔起來。順從著欲望直率地索要的何三月天真性感,唐大和每回與何三月做愛時一顆心都漲得幾近碎裂。
/
這個當下亦是如此。
唐大和取來平日上班用的領帶蒙住何三月的雙眼。何三月軟啞地喊著「變態」,兩隻手卻在床鋪上四處尋探著唐大和。即使戇膽大約也是對未知的體驗抱有幾分畏懼,唐大和便引導著何三月將雙臂環上自己的脖子,一手將他牢牢摟緊,另一手則隔著底褲細軟的布料揉搓起他初芽一樣挺立的性器與軟綿的囊袋。暫時失去視覺的何三月糊糊地掛在唐大和肩上,下身斷續襲來的快感像電流一般酥辣。
何三月心中對唐大和濃烈的愛意與欲望攪亂成一團。
唐大和。正在替他手淫且也欲望著他的,唐大和。
刺骨的美妙快感疊加至頂端的前一刻,一瞬間失了神的何三月張口啃住唐大和的肩,底褲染上了一片精水的漬痕。
「你是小獅子嗎?怎麼咬人了?嗯?」唐大和側過頭,安撫意味濃厚的親吻雨點般落在何三月耳際。
「等、等一下⋯⋯幫你、擦藥⋯⋯」方迎來高潮的何三月話語裡鼻音濃厚,他在唐大和的肩頭上吻了一下致歉。
唐大和在何三月耳邊輕笑起來,手勾住了他底褲褲頭往下褪,大腿根處精水牽出的幾縷淫靡銀絲仍沾附在褲底。唐大和嚥嚥唾沫,讓何三月靠上自己胸前浮起腰肢,愛憐地揉撫過兩瓣臀肉後便往後穴探去。
何三月方才洗澡時已自行做過擴張,但僅止於揉軟後穴。唐大和的手指在何三月後穴內肆意妄為,很快便尋得了他最敏感的一處,時而急搗時而輕揉,把個何三月弄得悶吟連連。
「叫出來、沒關係的。」何三月聽見唐大和低啞的喘息裡沸騰著赤裸裸的愛欲。
剛洩過一次精的何三月此刻身子裡積累的濕熱情欲無處發洩,腰肢底下幾近化成一灘稠潤的蜜。聽了唐大和的話後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內千絲萬縷情愛顫巍巍地拼出一句:「大和、用你的,讓我高潮⋯⋯」
唐大和翻過身讓何三月躺上床,往他腰底下塞了個抱枕後將他籠入身下。何三月摸索著搭住了唐大和的雙肩,輕聲喚了他的名字:「大和⋯⋯我想、看你的臉⋯⋯不要戴眼罩⋯⋯」
早已被何三月征服的唐大和從順地替他解開蒙眼的領帶,自己的身影忽地烙進他琥珀一樣的眼睛裡,在熊熊燃燒的情火裡化為灰燼。
何三月雙腿纏上了唐大和的腰,唐大和曉得自己是要被眼前的少年拆吞入腹了,而他心甘情願。
/
唐大和昂勃的陰莖磨蹭起何三月會陰處的軟肉,何三月恍惚求饒的呻吟徹底填滿了他的心臟。唐大和的性器在何三月的穴口磨了幾下,然後往裡頂了進去。
何三月後穴內整個濕熱的肉壁都在飢渴地吮吸著唐大和的性器,唐大和掐住了他的大腿往裡抽插。「好緊」,唐大和充滿愛欲的低喃對何三月而言即是催情劑,何三月幾近要被快感淹沒,溺水似地牢牢環抱著唐大和的脖頸,喊著他的名字。
只有唐大和能救他。
「大和、再、多給我好多,還要⋯⋯」
收到指令的唐大和於是毫不留情地蹂躪起何三月的肉穴,恨不得將自己與何三月揉做一塊。他的一顆心臟全給何三月漲碎了,他的這顆心,全攤給了何三月。
只有何三月能吞了他。
「三月、三月⋯⋯」
/
完事以後唐大和下床收拾殘局,還在高潮餘韻中浮沉的何三月腹上蓋著條涼被,望著唐大和彎腰拾起用畢的保險套。
唐大和正要將兩人脫下的貼身衣物丟進浴室,後方傳來何三月的聲音。
「大叔,你剃毛了喔?」
唐大和在原地僵住,低頭望向自己下身。他明明有好好穿了外褲才下床啊?
何三月坐起身來:「剛剛在做的時候啊,你不是在那邊磨來磨去嗎。那時我就發現之前那種硬硬粗粗的菜瓜布感不見了。你剃毛了喔?」
啊,何三月。唐大和把臉埋進雙手裡。能夠把方才的親暱纏綿描述得像是正上電視笑話冠軍準備拿獎金的何三月,校慶時在猜謎研究社玩恐怖箱玩到人家直接把箱子送他,還把他加冕為愛七恐怖箱之王的何三月。
唐大和在床緣坐下,磨磨蹭蹭了老半天總算與何三月說明自己的胯下目前是圓形禿芭比狀態。何三月倒是不太驚訝。
「之前有聽說剃掉恥毛會看起來比較大,借我看一下喔。」
唐大和還來不及反應,何三月便拉開他的褲頭往內瞧,過程不帶一絲一毫的情色曖昧。
「⋯⋯有什麼感想嗎?」
「還是一樣啊,看起來沒有比較大。」
「好⋯⋯」
2020.04.16
〈十八三club〉
-綜藝大集合真的是寓教於樂的好節目
胡瓜「歡迎收看綜藝大集合,幸福好運到!」
(鏡頭take一輪來圍觀的鄉親們)
鄉親「獎金送夠夠~~~~」
胡瓜「今天來到這個地方是〇〇區的〇〇宮前喔,雖然天氣很熱,但我們的鄉親們更熱情。先來介紹我們今天的特別來賓」
(介紹完一輪主持人、來賓跟〇〇宮主委)
(途中有個阿嬤找不到座位,橫越鏡頭來抓住胡瓜的手講)
胡瓜「阿嬤你好(回握阿嬤的手),找不到椅子坐是不是」
馬國畢「我們的工作人員、喔、有了有了(帶阿嬤到旁邊)來阿嬤這邊可以坐」
/
胡瓜「好,那接下來直接進入我們的獎金挑戰賽,馬上來介紹我們的挑戰者!今天據說有人組隊參加喔,來歡迎~~~~~」 (石龍介、巴女樂、還穿著制服的何三月一起登場,主持人與鄉親一同鼓掌)
胡瓜「三位貴姓」
「石」「巴」「何」
阿翔「還以為最後一位同學會講說自己姓辣」
(眾主持人連同何三月一起綜藝摔,胡瓜上前巴了阿翔的頭)
胡瓜「三位是什麼關係,怎麼一起組隊來」
女樂「(指自己跟龍介)我們是老師啦,然後何同學是我們的學生」
胡瓜「這樣子喔,(轉向何三月)同學是哪間國小的?」
(眾主持人再度綜藝摔)
阿翔「維~~~~沒有啦瓜哥,你看同學襯衫上有繡啦,愛七高中」
三月「瓜哥,其實我跳級念高中啦(笑)」 胡瓜「(跟著笑)喔,同學很幽默喔!」
/
胡瓜「怎麼會師生組隊來參加?」
女樂「主要是我們都很喜歡看瓜哥的節目啦。我家是菜市場裡面的麵館嘛,何同學家剛好也是市場裡的麵包店、龍又住我家,我們就常常在我家店裡一起看綜藝大集合。」
龍介「對啊,然後一起吃飯。(笑)」
胡瓜「所以說我們這個節目真的是寓教於樂,也可以凝聚師生感情」
(眾主持人點頭稱是)
胡瓜「好,那三位想不想拿獎金!」
「「「想!!!(120分貝)」」」
胡瓜「好的,那我們比賽開始」
/
(三人輪流上場,一路過關斬將)
胡瓜「哇,三位很強喔,有沒有給自己隊伍一個稱號讓鄉親記住」
三月「有,我們是」
「「「十八三club!!!(120分貝)」」」
阿翔「怎麼會取這個隊名」
女樂「因為我們是183club的十倍帥(與龍介一同對鏡頭眨眼)」
(眾主持人尖叫起鬨說好帥)
阿翔「可是你們裡面有人沒超過183耶」
三月「那不然畢哥要不要跟我組隊,組165club」
(馬國畢立刻站過來跟何三月搭肩對鏡頭挺胸比讚)
/
胡瓜「今天現場鄉親真的很熱情喔,三位挑戰者也很強,比賽很精彩!我個人再加碼獎金2000,主委⋯⋯(看向旁邊的〇〇宮主委)」
(主委一臉很為難)
三月「沒有啦瓜哥,我們跟主委厝邊一場,可能就不要為難他⋯⋯」
龍介「不然這樣子好不好,我們這關挑戰成功的話,讓我們做15秒宣傳可以嗎」
女樂「好耶,龍這個提案不錯」
胡瓜「可以啊可以啊」
(挑戰成功,鏡頭輪流take三人的臉)
三月「〇〇市場巧泉西㸃麵包坊,即將推出新口味的冰淇淋蛋糕~~~(揮揮雙手)」
女樂「巴記麵食館,現場鄉親們最熟悉的好味道(眨眼)」 龍介「愛七高中現正擴大招生中,會考5A的同學來就讀的話三年免學費,還每學期提供你優渥的獎學金喔(微笑)」
(鏡頭take一輪來圍觀的鄉親們)
鄉親「獎金送夠夠~~~~」
胡瓜「今天來到這個地方是〇〇區的〇〇宮前喔,雖然天氣很熱,但我們的鄉親們更熱情。先來介紹我們今天的特別來賓」
(介紹完一輪主持人、來賓跟〇〇宮主委)
(途中有個阿嬤找不到座位,橫越鏡頭來抓住胡瓜的手講)
胡瓜「阿嬤你好(回握阿嬤的手),找不到椅子坐是不是」
馬國畢「我們的工作人員、喔、有了有了(帶阿嬤到旁邊)來阿嬤這邊可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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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瓜「好,那接下來直接進入我們的獎金挑戰賽,馬上來介紹我們的挑戰者!今天據說有人組隊參加喔,來歡迎~~~~~」 (石龍介、巴女樂、還穿著制服的何三月一起登場,主持人與鄉親一同鼓掌)
胡瓜「三位貴姓」
「石」「巴」「何」
阿翔「還以為最後一位同學會講說自己姓辣」
(眾主持人連同何三月一起綜藝摔,胡瓜上前巴了阿翔的頭)
胡瓜「三位是什麼關係,怎麼一起組隊來」
女樂「(指自己跟龍介)我們是老師啦,然後何同學是我們的學生」
胡瓜「這樣子喔,(轉向何三月)同學是哪間國小的?」
(眾主持人再度綜藝摔)
阿翔「維~~~~沒有啦瓜哥,你看同學襯衫上有繡啦,愛七高中」
三月「瓜哥,其實我跳級念高中啦(笑)」 胡瓜「(跟著笑)喔,同學很幽默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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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瓜「怎麼會師生組隊來參加?」
女樂「主要是我們都很喜歡看瓜哥的節目啦。我家是菜市場裡面的麵館嘛,何同學家剛好也是市場裡的麵包店、龍又住我家,我們就常常在我家店裡一起看綜藝大集合。」
龍介「對啊,然後一起吃飯。(笑)」
胡瓜「所以說我們這個節目真的是寓教於樂,也可以凝聚師生感情」
(眾主持人點頭稱是)
胡瓜「好,那三位想不想拿獎金!」
「「「想!!!(120分貝)」」」
胡瓜「好的,那我們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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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輪流上場,一路過關斬將)
胡瓜「哇,三位很強喔,有沒有給自己隊伍一個稱號讓鄉親記住」
三月「有,我們是」
「「「十八三club!!!(120分貝)」」」
阿翔「怎麼會取這個隊名」
女樂「因為我們是183club的十倍帥(與龍介一同對鏡頭眨眼)」
(眾主持人尖叫起鬨說好帥)
阿翔「可是你們裡面有人沒超過183耶」
三月「那不然畢哥要不要跟我組隊,組165club」
(馬國畢立刻站過來跟何三月搭肩對鏡頭挺胸比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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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瓜「今天現場鄉親真的很熱情喔,三位挑戰者也很強,比賽很精彩!我個人再加碼獎金2000,主委⋯⋯(看向旁邊的〇〇宮主委)」
(主委一臉很為難)
三月「沒有啦瓜哥,我們跟主委厝邊一場,可能就不要為難他⋯⋯」
龍介「不然這樣子好不好,我們這關挑戰成功的話,讓我們做15秒宣傳可以嗎」
女樂「好耶,龍這個提案不錯」
胡瓜「可以啊可以啊」
(挑戰成功,鏡頭輪流take三人的臉)
三月「〇〇市場巧泉西㸃麵包坊,即將推出新口味的冰淇淋蛋糕~~~(揮揮雙手)」
女樂「巴記麵食館,現場鄉親們最熟悉的好味道(眨眼)」 龍介「愛七高中現正擴大招生中,會考5A的同學來就讀的話三年免學費,還每學期提供你優渥的獎學金喔(微笑)」
2020.04.15
〈只熔你口〉
-綜藝節目製作人何三月
唐大和無止境的戒菸馬拉松正式開跑,雖然他本就沒什麼菸癮,但壓力一大他還是會下意識地往包裡摸索那盒不存在的七星。認真聽完唐大和的煩惱後,何三月靈機一動:「找個形狀類似的東西來代替怎麼樣?」
唐大和一下子色慾薰心:「聽起來滿好的啊,最好還能讓戒菸像小遊戲一樣有趣。」
見何三月胸有成竹地豎起大拇指說好,唐大和心裡一片旖旎曖昧。嘿嘿嘿。含著一根一根的棒狀物的、戒菸小遊戲。嘿嘿嘿嘿嘿。
/
數天後,提著個全聯塑膠袋的何三月汗涔涔地踏進唐大和家門。
「嘿嘿,看我買到什麼!」何三月興奮地要唐大和下音效,一心向著色情小遊戲的唐大和此時什麼都好好好,咚咚咚咚地敲起桌子。
「鏘鏘!」何三月從塑膠袋裡拿出一袋仙女棒。
一袋仙女棒。仙女棒。
唐大和心知他肖想的深夜蓬萊仙山檔曖昧戒菸小遊戲沒了。面前的何三月,可是那個常常跑去巴記麵食館與石巴二人組一起看綜藝大集合,還會跟他回報馬國畢跳珍珠板很好笑的何三月啊。
「菸癮來的時候就想想這袋仙女棒喔。」何三月拆開袋子取出一根:「忍不住想抽的時候就點燃一支仙女棒含著。」
「⋯⋯會燒到自己吧。」唐大和虛弱地吱道。
「追求的就是這種恐怖感啊。」製作人何三月認真看著他:「怕燒到自己就要忍耐不要抽啊。」
「不是啊⋯⋯」唐大和心裡的如意算盤斷成兩截:「巧克力棒也可以啊⋯⋯這樣我們還可以⋯⋯小遊戲⋯⋯」
算珠從唐大和嘴中滾落。
原先一臉疑惑的何三月面色逐漸轉紅,他慢動作將手裡那根仙女棒塞進了唐大和唇間。
「⋯⋯你戒滿三個月之後再說啦。」
唐大和一下子色慾薰心:「聽起來滿好的啊,最好還能讓戒菸像小遊戲一樣有趣。」
見何三月胸有成竹地豎起大拇指說好,唐大和心裡一片旖旎曖昧。嘿嘿嘿。含著一根一根的棒狀物的、戒菸小遊戲。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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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後,提著個全聯塑膠袋的何三月汗涔涔地踏進唐大和家門。
「嘿嘿,看我買到什麼!」何三月興奮地要唐大和下音效,一心向著色情小遊戲的唐大和此時什麼都好好好,咚咚咚咚地敲起桌子。
「鏘鏘!」何三月從塑膠袋裡拿出一袋仙女棒。
一袋仙女棒。仙女棒。
唐大和心知他肖想的深夜蓬萊仙山檔曖昧戒菸小遊戲沒了。面前的何三月,可是那個常常跑去巴記麵食館與石巴二人組一起看綜藝大集合,還會跟他回報馬國畢跳珍珠板很好笑的何三月啊。
「菸癮來的時候就想想這袋仙女棒喔。」何三月拆開袋子取出一根:「忍不住想抽的時候就點燃一支仙女棒含著。」
「⋯⋯會燒到自己吧。」唐大和虛弱地吱道。
「追求的就是這種恐怖感啊。」製作人何三月認真看著他:「怕燒到自己就要忍耐不要抽啊。」
「不是啊⋯⋯」唐大和心裡的如意算盤斷成兩截:「巧克力棒也可以啊⋯⋯這樣我們還可以⋯⋯小遊戲⋯⋯」
算珠從唐大和嘴中滾落。
原先一臉疑惑的何三月面色逐漸轉紅,他慢動作將手裡那根仙女棒塞進了唐大和唇間。
「⋯⋯你戒滿三個月之後再說啦。」
2020.04.12
〈健康新主張〉
-董氏基金會要關切唐大和了
唐大和上次抽菸是三個月前了。
當時大學時代一同搞劇團的十幾個同期重新碰頭,席間當年寫腳本的A首先嚓地燃亮一根萬寶路,數人見狀便跟著從口袋拉出各色涼菸電子菸自家捲的菸,霎時間滿室雲霧恍恍惚惚。唐大和從隨身包底裡撈出一包已開封一段時日的七星,與B借了火,跟著吐出一長絲菸氣。
過去做燈控的C悄悄湊過身來與唐大和借了一根。「很久沒抽啦,身上連火都沒有」,C苦笑。唐大和附和地笑笑,心想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每天背去上班的包底竟埋著一包快扁掉的七星,該徹底清一下包包了吧唐大和。
大學時代有個學姊住在校本部附近的頂樓加蓋,他們劇團的人便時常往那裡跑。團裏嗜菸的前輩多,在無數個烏沉的夜晚裡他們指尖火星閃爍,邊驅著腳邊的蚊蟲邊講著製作的事、彼此的事、劇團未來的事。
起先唐大和等一群沒抽過菸的後輩只是木坐在霧裡懵懵地聽,然後當年做舞台美術的學姊勸了A一根萬寶路。「抽幾根才有靈感吧」,學姊說。於是崇慕學姊的A從此兩天一包萬寶路,同期眾人也陸續養出抽菸的習慣,頂樓上各牌香菸舒舒服服融成一片,而唐大和總佔住角落藤椅抽著七星中淡。當年第一次買菸時他只認識七星與長壽,而七星聽起來比較順耳、中淡一詞中庸得恰到好處。
唐大和憑著惰性抽了三年七星中淡,離開大學後走上教職之路便與劇團漸行漸遠。大學時期三天一包的香菸,自他考上正式教師後擺了兩個月還抽不完半盒。
唐大和環視室內一圈,D吸進第一口菸時轉過身暗咳了幾下、身邊的E往包包裡虛無地摸索著大概不存在的菸盒,F倒是很大方地說自己現在連涼菸都抽不起來了。
顯然席中有好幾個人和唐大和一樣,原先就沒養成菸癮,離開大學後便連交際菸也不抽了。
/
唐大和躲在教學大樓頂樓點起一根菸。
方才唐大和在辦公室整理包包時又撈出那盒陰魂不散的七星,他輕搖菸盒估算著大約只剩兩三根,不如找個地方安靜抽完吧,然後從此戒掉香菸。
唐大和遠眺著天邊火燒的橘紅,幽幽呼出一團混濁的菸霧後捻熄了菸頭,燃亮盒裡最後一根菸。沒來由地先前聚會中高談戲劇論的A的身影撞進他腦內,後來他聽C說A還待在劇場圈,去年寫的劇本拿了獎,而B熬了許久後從某知名劇團年度製作的演員甄選中脫穎而出,跟著劇團往國外巡演去了。
唐大和想起他還沒確認曹巳波拿來的社團評鑑資料。儘管他只要稍微瀏覽一下在上面簽個名就好,但那份匯集了戲劇社整年苦心的資料至今仍維持來時的原樣,安靜躺在他的辦公桌上。
忽然身後往樓內的鐵門嗙地敞開,唐大和驚訝轉身,只見何三月鼓起兩頰跺著腳步朝他逼近。
「大叔!你不是說自己現在不抽了嗎!」何三月逮住唐大和夾著香菸的手。
唐大和手裡的香菸不知所措地冒著絲絲白氣,他狼狽吐出嘴裡的菸霧:「這盒抽了大半年終於只剩這根了,想說抽完就戒掉⋯⋯」
望著面前戀人依然怒眼瞪著他,唐大和心想他肯定是接受不了這個理由吧。唐大和正想著如何解釋時,何三月冷不防從他指間奪下香菸,狠狠抽了一大口,菸頭嘩地亮了一瞬。
三月不是會抽菸的人,吸入菸霧後便是一串劇烈的嗆咳,大和連忙將人摟近身邊一陣陣拍撫著他的背。「不要突然亂來啊」,他揉揉三月的肩膀接過香菸,邊不動聲色地讓三月站到了上風處。
唐大和不敢將香菸重新湊至自己唇前,只能打橫捏著讓它獨個燃燒。身邊的何三月也不說話,只陪著他站在火燒的夕陽裡。
幾隻鳥剪過天際。
何三月的聲音好像從深深處響起:「⋯⋯又菸又酒的,全身壞光光怎麼辦。」
唐大和原先想笑著回答「壞光光就算啦」,然而話才到喉頭,與何三月對上眼時立即消散無蹤。他在三月面前捻熄了菸頭又讓他看看空盒,低聲說道:「真的是最後一根了。以後真的戒掉。」
「⋯⋯真的?」「真的。」
何三月默默伸出小指,唐大和與他打勾勾後蓋了印章。
「你如果太早死我會在你的告別式上惡作劇喔。」何三月雙手覆在唐大和的頰上:「會選你喝醉後睡到翻白眼的照片當遺照喔。」
唐大和笑著抓緊三月的手蹭了幾下:「很丟臉耶。」
「罐頭塔只買啤酒以外的飲料喔。紙紮屋只燒帳篷給你喔。」
「⋯⋯饒了我吧,何大人。」
/
唐大和跟在何三月身後下樓,樓梯間三月又突然轉過身來抱住他,把臉埋進他懷裡,好半天一句話也沒說。
然而唐大和攬緊了他,不住地親吻著他的髮頂:「我知道啦。」他來回撫著三月的背。「我知道啦。」
/
向晚時刻,鈷藍的天幕塵灰的雲與延燒的暮色漸漸交融成一片。烏沉的夜色滲入教學大樓,何三月為唐大和照亮了腳下的路,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建物,走上了已無人的空曠廣場。
當時大學時代一同搞劇團的十幾個同期重新碰頭,席間當年寫腳本的A首先嚓地燃亮一根萬寶路,數人見狀便跟著從口袋拉出各色涼菸電子菸自家捲的菸,霎時間滿室雲霧恍恍惚惚。唐大和從隨身包底裡撈出一包已開封一段時日的七星,與B借了火,跟著吐出一長絲菸氣。
過去做燈控的C悄悄湊過身來與唐大和借了一根。「很久沒抽啦,身上連火都沒有」,C苦笑。唐大和附和地笑笑,心想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每天背去上班的包底竟埋著一包快扁掉的七星,該徹底清一下包包了吧唐大和。
大學時代有個學姊住在校本部附近的頂樓加蓋,他們劇團的人便時常往那裡跑。團裏嗜菸的前輩多,在無數個烏沉的夜晚裡他們指尖火星閃爍,邊驅著腳邊的蚊蟲邊講著製作的事、彼此的事、劇團未來的事。
起先唐大和等一群沒抽過菸的後輩只是木坐在霧裡懵懵地聽,然後當年做舞台美術的學姊勸了A一根萬寶路。「抽幾根才有靈感吧」,學姊說。於是崇慕學姊的A從此兩天一包萬寶路,同期眾人也陸續養出抽菸的習慣,頂樓上各牌香菸舒舒服服融成一片,而唐大和總佔住角落藤椅抽著七星中淡。當年第一次買菸時他只認識七星與長壽,而七星聽起來比較順耳、中淡一詞中庸得恰到好處。
唐大和憑著惰性抽了三年七星中淡,離開大學後走上教職之路便與劇團漸行漸遠。大學時期三天一包的香菸,自他考上正式教師後擺了兩個月還抽不完半盒。
唐大和環視室內一圈,D吸進第一口菸時轉過身暗咳了幾下、身邊的E往包包裡虛無地摸索著大概不存在的菸盒,F倒是很大方地說自己現在連涼菸都抽不起來了。
顯然席中有好幾個人和唐大和一樣,原先就沒養成菸癮,離開大學後便連交際菸也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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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躲在教學大樓頂樓點起一根菸。
方才唐大和在辦公室整理包包時又撈出那盒陰魂不散的七星,他輕搖菸盒估算著大約只剩兩三根,不如找個地方安靜抽完吧,然後從此戒掉香菸。
唐大和遠眺著天邊火燒的橘紅,幽幽呼出一團混濁的菸霧後捻熄了菸頭,燃亮盒裡最後一根菸。沒來由地先前聚會中高談戲劇論的A的身影撞進他腦內,後來他聽C說A還待在劇場圈,去年寫的劇本拿了獎,而B熬了許久後從某知名劇團年度製作的演員甄選中脫穎而出,跟著劇團往國外巡演去了。
唐大和想起他還沒確認曹巳波拿來的社團評鑑資料。儘管他只要稍微瀏覽一下在上面簽個名就好,但那份匯集了戲劇社整年苦心的資料至今仍維持來時的原樣,安靜躺在他的辦公桌上。
忽然身後往樓內的鐵門嗙地敞開,唐大和驚訝轉身,只見何三月鼓起兩頰跺著腳步朝他逼近。
「大叔!你不是說自己現在不抽了嗎!」何三月逮住唐大和夾著香菸的手。
唐大和手裡的香菸不知所措地冒著絲絲白氣,他狼狽吐出嘴裡的菸霧:「這盒抽了大半年終於只剩這根了,想說抽完就戒掉⋯⋯」
望著面前戀人依然怒眼瞪著他,唐大和心想他肯定是接受不了這個理由吧。唐大和正想著如何解釋時,何三月冷不防從他指間奪下香菸,狠狠抽了一大口,菸頭嘩地亮了一瞬。
三月不是會抽菸的人,吸入菸霧後便是一串劇烈的嗆咳,大和連忙將人摟近身邊一陣陣拍撫著他的背。「不要突然亂來啊」,他揉揉三月的肩膀接過香菸,邊不動聲色地讓三月站到了上風處。
唐大和不敢將香菸重新湊至自己唇前,只能打橫捏著讓它獨個燃燒。身邊的何三月也不說話,只陪著他站在火燒的夕陽裡。
幾隻鳥剪過天際。
何三月的聲音好像從深深處響起:「⋯⋯又菸又酒的,全身壞光光怎麼辦。」
唐大和原先想笑著回答「壞光光就算啦」,然而話才到喉頭,與何三月對上眼時立即消散無蹤。他在三月面前捻熄了菸頭又讓他看看空盒,低聲說道:「真的是最後一根了。以後真的戒掉。」
「⋯⋯真的?」「真的。」
何三月默默伸出小指,唐大和與他打勾勾後蓋了印章。
「你如果太早死我會在你的告別式上惡作劇喔。」何三月雙手覆在唐大和的頰上:「會選你喝醉後睡到翻白眼的照片當遺照喔。」
唐大和笑著抓緊三月的手蹭了幾下:「很丟臉耶。」
「罐頭塔只買啤酒以外的飲料喔。紙紮屋只燒帳篷給你喔。」
「⋯⋯饒了我吧,何大人。」
/
唐大和跟在何三月身後下樓,樓梯間三月又突然轉過身來抱住他,把臉埋進他懷裡,好半天一句話也沒說。
然而唐大和攬緊了他,不住地親吻著他的髮頂:「我知道啦。」他來回撫著三月的背。「我知道啦。」
/
向晚時刻,鈷藍的天幕塵灰的雲與延燒的暮色漸漸交融成一片。烏沉的夜色滲入教學大樓,何三月為唐大和照亮了腳下的路,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建物,走上了已無人的空曠廣場。
2020.04.09
〈巧泉語〉
-不要再逼何一織了
「巧泉的阿弟仔啊,什麼是巧泉語啊。」巴女樂將幾個水果三明治擺上結帳台時順口一問。
何一織握著麵包夾的手懸在半空中,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就那個啊,前幾天跟唐大和喝酒的時候,他說你哥以前跟他出去的時候在捷運關門前說什麼括號巧泉語括號?」巴女樂又順手挑了兩個雞胸肉麵包放上櫃檯:「那是什麼,你們店裡的暗號嗎?滿酷的喔。」
何一織眼皮跳得幾乎筋攣。
「⋯⋯大概是、哥哥跟唐老師間的暗號⋯⋯」他強抑著內心複雜的情緒將麵包裝袋。
「是喔,酷喔。」巴女樂遞了錢:「我看我家麵店也該有個暗號啦,巴家麵食館。巴麵語。好像滿酷的喔。」
何一織顫抖地將零錢塞進巴女樂手裡:「巴老師,請不要再說了⋯⋯我胸口好緊⋯⋯」
「胸口好緊?我教你之前龍教給我的擴胸操啦,來,阿弟仔一起動喔。」
「巴老師⋯⋯」
何一織握著麵包夾的手懸在半空中,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就那個啊,前幾天跟唐大和喝酒的時候,他說你哥以前跟他出去的時候在捷運關門前說什麼括號巧泉語括號?」巴女樂又順手挑了兩個雞胸肉麵包放上櫃檯:「那是什麼,你們店裡的暗號嗎?滿酷的喔。」
何一織眼皮跳得幾乎筋攣。
「⋯⋯大概是、哥哥跟唐老師間的暗號⋯⋯」他強抑著內心複雜的情緒將麵包裝袋。
「是喔,酷喔。」巴女樂遞了錢:「我看我家麵店也該有個暗號啦,巴家麵食館。巴麵語。好像滿酷的喔。」
何一織顫抖地將零錢塞進巴女樂手裡:「巴老師,請不要再說了⋯⋯我胸口好緊⋯⋯」
「胸口好緊?我教你之前龍教給我的擴胸操啦,來,阿弟仔一起動喔。」
「巴老師⋯⋯」
2020.04.09
〈二週年〉
-幸福家庭計畫
情事過後的早晨總格外燠熱,唐大和硬撐起身子摸來空調遙控器——冷氣果然被切掉了。他抓了昨晚扔在床邊的棉褲套上,踩著拖鞋噼哩啪啦地晃進廚房。
何三月正打著赤膊在爐台前煎培根,下半身只隨便穿了件大和出外打麻將用的紅內褲,昨晚床笫之間的繾綣色香幾近蕩然無存。
「房裡好熱。」大和丟了兩片吐司進烤箱裡。
「不關掉冷氣你就不會起床啊。」三月盛起培根後又單手打了兩顆蛋進鍋內:「順便幫忙泡個咖啡吧,大叔。」
「已經在煮啦。」大和旋緊了咖啡粉罐。
早餐後一向是唐大和洗碗,何三月在一旁叨叨確認起等會的菜市場採買清單。
「加個油飯吧。」大和頭也不抬地沖著盤子:「今天滿二十四個月。」
「油飯就好啊?」三月從後環抱住大和的腰,往他背上啄了一下。
唐大和甩乾雙手,轉了個身把三月籠進懷中。
「還要順便去衛生所買幸福家庭計畫吧。」他將下巴枕在三月頭頂,三月髮裡有煎蛋的香氣。
何三月聲音裡滿是怨懟:「我們等一下要提著冬瓜蛤蜊雞肉那一大堆東西走進衛生所跟人家說『不好意思喔,我們要兩打幸福家庭計畫!我們安全性行為、套套不能少』嗎?」
唐大和一下一下地拍撫著三月的背:「對,然後衛生所的阿勇伯就會隔著櫃檯大喊『好的幸福家庭計畫這邊兩打喔!要不要塑膠袋!』」
兩人空白一陣。
「還是去便利商店買就好了。」
「說得也是。」
然後唐大和微微勃起的陰莖隔著一層棉褲貼上了何三月的腹部。
「家裡還有套子吧。」
「好像只剩昨天晚上用剩的螢光草莓派對。」
「好吧等一下加減用,下次不要再買怪東西回來啦,大叔。」
何三月正打著赤膊在爐台前煎培根,下半身只隨便穿了件大和出外打麻將用的紅內褲,昨晚床笫之間的繾綣色香幾近蕩然無存。
「房裡好熱。」大和丟了兩片吐司進烤箱裡。
「不關掉冷氣你就不會起床啊。」三月盛起培根後又單手打了兩顆蛋進鍋內:「順便幫忙泡個咖啡吧,大叔。」
「已經在煮啦。」大和旋緊了咖啡粉罐。
早餐後一向是唐大和洗碗,何三月在一旁叨叨確認起等會的菜市場採買清單。
「加個油飯吧。」大和頭也不抬地沖著盤子:「今天滿二十四個月。」
「油飯就好啊?」三月從後環抱住大和的腰,往他背上啄了一下。
唐大和甩乾雙手,轉了個身把三月籠進懷中。
「還要順便去衛生所買幸福家庭計畫吧。」他將下巴枕在三月頭頂,三月髮裡有煎蛋的香氣。
何三月聲音裡滿是怨懟:「我們等一下要提著冬瓜蛤蜊雞肉那一大堆東西走進衛生所跟人家說『不好意思喔,我們要兩打幸福家庭計畫!我們安全性行為、套套不能少』嗎?」
唐大和一下一下地拍撫著三月的背:「對,然後衛生所的阿勇伯就會隔著櫃檯大喊『好的幸福家庭計畫這邊兩打喔!要不要塑膠袋!』」
兩人空白一陣。
「還是去便利商店買就好了。」
「說得也是。」
然後唐大和微微勃起的陰莖隔著一層棉褲貼上了何三月的腹部。
「家裡還有套子吧。」
「好像只剩昨天晚上用剩的螢光草莓派對。」
「好吧等一下加減用,下次不要再買怪東西回來啦,大叔。」
2020.04.06
〈跟著感覺走〉
-師生正要開始談戀愛的兩週前。還好唐大和沒被送性平會。
唐大和第十次提著一大袋飲料混入點心社社課時,教學何三月替後輩們打發好幾盆鮮奶油,目光從頭到尾牢牢地鎖在了他身上。假意替戲劇社來觀摩取材下一部年度製作的大和手心不斷冒汗。
天日昭昭,東窗陰翳裡的密謀果真是瞞不過小太陽何三月的火眼金睛嗎?大和嚥嚥唾沫,都怪自己做得太明顯,三月此刻才斂著眉死死盯著他看。
過往的親密關係裡大和從不是積極的一方,然後他攤上了何三月。他任教的高二班裡那個第五節開始前總坐在窗台上,得要他喊才甘願爬下來回到座位上的何三月。每星期三放學後會扛著大包小包走進家政教室,就算有人打翻材料搞得大家滿身麵粉,還是會大笑著先替後輩們撢撢圍裙的何三月。班際啦啦舞競賽前一個月,一週四天放學後,總會戴著耳機躲來辦公室窗外的小空地練舞,練得整件T恤濕透的何三月。
唐大和不慎讓何三月蹦跳進了自己眼底深處的草原。
唐大和磕磕碰碰地發動攻勢。對象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他無法做得太明顯,只能不斷告訴自己點到為止,適切關心即可、適切關心。然而「適切」。
待唐大和真正意識起這個詞時,他已經獨斷以觀摩為藉口,風風火火地往點心社送了兩個多月的飲料、占著家政教室後方的小桌兩個多月。戲劇社社長曹巳波當初聽他提案下一部製作來做甜點題材時只是掩嘴輕笑,「我不會採用這個意見,但老師你就去吧。」他說。「老師近日的眼鏡度數還好嗎,感覺增加了不少呢。」
近乎盲了眼的唐大和只想不遠不近地守著何三月,然而數日前眼科醫生檢查了他的近視度數。「你這個近視太深、兩眼視差又太大啦。」醫生表示:「你這個樣子喔,會抓不準跟東西的距離。」
於是唐大和站在家政教室裡,正看著他打著鮮奶油的何三月離他至多一公尺。
/
眾人收拾器材後離開,教室裡剩下唐大和與何三月。何三月解開圍裙扔在一旁,皺著眉頭筆直朝唐大和走來。
再見了,剛萌芽的戀心。哈囉,性平會。大和用力眨了眨眼。
「唐老師每堂社課都來耶。」何三月手抱著胸仰頭看他。
「好像也不是每堂,我們自己戲劇社有課時我就沒辦法過來啊⋯⋯」睜著眼但已經盲目,只能說瞎話的唐大和做著無用的辯解:「對不起,給你們社團造成困擾了吧。」
「是沒有啦⋯⋯」三月的眉頭越皺越緊。大和此時才察覺了,在至近的距離他才察覺了,三月的肩頭正微微發顫。
管樂社團練正好告一段落,窗外操場上排球社正加緊為北區校際賽練習。
「準備!發球!」
「唐老師⋯⋯我在想、你對甜點有興趣想深度取材的話⋯⋯這個假日,來巧泉一趟、好不好?」何三月的聲音漸漸被淹沒在青春少年少女的吼聲裡:「有一些點心是在點心社不會做的⋯⋯」
「當然,太、感謝了⋯⋯」唐大和使勁摁下心中的狂喜:「可是這樣打擾你們店裡也不好意思,不然再找一天、我、請你看電影好嗎?」
後文接不上前文,唐大和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前兩天在辦公室替石龍介選禮物的巴女樂。「你二弟成績很好啊?那買這個牌子的粗麵寄去恆春送他吧。」
唐大和這記球回得飄忽歪斜,然而何三月奮力跨步飛奔。
「好啊。」何三月看進了唐大和的眼裡:「好啊。」他重複,嘴角漸漸綻開了明朗的粉紅色的笑。
至近的距離裡唐大和看清了何三月的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影,竟一刻一刻,全被生澀卻謹慎熱切地封進了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裡。
/
唐大和認真赴巧泉取完材後彙整了資料傳予曹巳波,五分鐘後曹巳波回了信:「這些甜點步驟真複雜,蜂蜜裡怎麼又調了橄欖油呢?曹巳波敬上。」
「沒有啊,裡面沒有把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的甜點吧。」
「請不要把我捲進您跟何三月的蜜裡調油小遊戲裡。曹巳波敬上。」
好的。唐大和閉眼。蜜裡調油。聽起來很好。蜜裡調油。
唐大和努力拉回思緒瀏覽起戲院網站。何三月會喜歡什麼樣的電影呢?活潑開朗又溫柔、擅長烘焙與運動、笑起來能夠點亮全世界的十七歲男孩喜歡什麼樣的電影呢?唐大和一瞬間撥了巴女樂的電話想諮詢意見卻又立即切掉。巴女樂。那個跟石龍介去戲院拿不定主意時說那看X戰警,因為英文片名裡有麵的男人。
出外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
唐大和翻遍了強檔院線片的劇情大綱。限制級電影全數出局,名單上剩下的幾個選手類型大不同,賣眼淚的、賣浪漫的、賣夢想的、賣爆炸的。大和知道三月喜歡看電影,但他究竟會想看什麼呢?
唐大和煩惱之時,手機螢幕忽然亮起。這是前幾天在巧泉交換聯絡方式後,三月第一次傳訊息給他。
「老師想不想看這個!」何三月丟了個連結。
大和心頭一愣。然而他隨即點開連結買了票。
十七歲的男孩面相百百種,每種都是真真切切的他。何三月又向自己、只向自己多展露一種面貌。何其有幸。唐大和心想。
/
早上八點四十五分,戴著漁夫帽的何三月獨個坐在捷運站外的花壇邊,兩條腿在空中晃晃蕩蕩,遠遠地看見了唐大和在對街向他招手。行人燈號轉綠,有個獨自背著安親班書包的小朋友也正要過馬路,三月看著大和有意無意地用身體擋住了靠近車流的一側,配合著小朋友的步伐前進。
盛夏早晨的陽光果然熱辣,何三月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一身沉穩休閒的唐大和朝他走來,他心中的小人咚咚咚地擂起戰鼓助陣。隔壁班的熱音社苟透真曾帶著小高一戚瀨陸在走廊上敲著倒蓋的垃圾桶,「鼓的速度就是心的速度」,透真滿身熱汗地示範,瀨陸歡快地正要跟著做便被路過的學務主任条天喝止。苟透真愛校愛了整個禮拜。
何三月按住了心口深呼吸。
兩人原先約了九點見。唐大和帶著些歉意地問何三月等很久了嗎,三月搖搖頭,儘管他八點就坐在這裡了。大和唇邊勾起淺笑:「那我們走吧。」
擂鼓的小人原來是個奶油手,鼓棒一不小心便被甩上天際。
數月前午休時間的春光裡,Nagi揮著可可娜的愛心魔法棒在廣場上與瀨陸一同淨化肉眼不可見的邪惡能量,抱著課本的唐大和正巧朝他們走來,瀨陸見狀便再自然不已地將目標對準了他:「可可娜,小心啊!啤酒桶怪人來了!」
「包在我身上!」Nagi機警地將魔法棒揮往唐大和的方向,戲劇社指導老師唐大和向後踉蹌了兩步後捂著心口倒地,課本講義散了一地。數秒後唐大和倏地起身,捏起一副陰陽怪氣的嗓子:「太天真啦,可可娜!憑著這種程度的攻擊就想打倒本大爺嗎?」
唐大和左右搖晃著身子彎彎手指做利爪狀,步步逼近可可Na與小精靈瀨陸,一對魔法拍檔「哇」地驚笑起來連連後退。Nagi再度發動攻擊,大和俐落躲過,「就這麼想阻止我征服全世界啤酒廠的悲願嗎,可可娜!」
此時眼尖的小精靈瀨陸發現了正坐在三樓窗台看著他們的何三月,便開懷地笑著朝他招手。Nagi隨即跟著抬頭,也興奮地展開笑靨喊起三月的名字,手裡的魔法棒揮呀揮地。三月大笑著用兩手比了個大愛心對魔法拍檔表示支持,眼角餘光飄向了一旁有些尷尬地偷偷向他揮手的唐老師。
何三月大喊「啤酒桶怪人」,然後,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朝大和心口上開了一槍。收槍後三月心中一緊、一陣熱竄上耳根,然後看著唐大和捂住了心口,朝著自己的方向有些靦腆地淺淺一笑。
/
背著螢光橘後背包的何三月走在唐大和身邊,他悄悄抬頭瞄了一眼大和的側臉,只見他唇角始終彎著含蓄清淺的弧度。
唐大和手裡握著兩張電影票,與何三月一同排在影展等待入場的隊伍裡。三月當初丟給他北歐影展的連結時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十七歲,展開觸角四處吸收探索,獨自穿梭在音樂祭與大小戲院座席間的美好年紀。隊伍中大多是打扮簡素或一身深沉古著的人,然而身邊的何三月,漁夫帽上的花樣有海浪熱鬧嬉戲的聲音,寬大的素面白T恤與及膝短褲底下的四肢柔柔染著太陽的顏色,腳上的球鞋與腕上的運動手錶好像隨時會帶著他飛奔。青春果真無敵。
十七歲的明亮的何三月,此刻在做什麼呢?唐大和側過臉偷瞧。
十七歲的明亮的何三月,在背包裡摸了老半天後尷尬地摸出兩個扁掉的黯淡麵包。「老師上次說好吃所以從家裡帶出來了,但是不小心扁掉了⋯⋯」三月小聲說。
待兩人入座時,唐大和已經成功在何三月內心建立起「麵包喜歡壓扁了吃的人」的形象。
廳內大燈漸暗,銀幕被打亮。
這是部經過修復的黑白老片。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地景壯闊得近乎駭人,灰黑色的主角逆著光踽踽獨行在斑雜著噪音的清洌吟唱裡。城鎮裡有人群在泛白的建物前對話,聲質像留聲機一般悶閉卻安穩,字幕靜靜閃著。有人死亡、有人質疑神靈、有人隨城鎮的傾頹一同衰敗。劇情調性像濃稠厚重的濁流,黑白影像與配樂卻清澈地飄浮其上。唐大和目不轉睛地望著銀幕,何三月隨著劇情推進身子逐漸前傾。
然後何三月突然打了個哆嗦,戲廳裡冷氣太強,而他只穿了一件寬大的短袖T恤。唐大和安靜地脫下自己的薄長衫遞向他。「蓋著吧。」何三月默默把手穿過了長衫的袖口。
電影開演九十分鐘以來,兩人首次記起今天是來約會的。
/
散場後唐大和與何三月沉重地走在街上,各自在腹內消化方才的劇情。兩人找了家餐廳坐下來吃飯,上菜後大和首先打破沉默。
「現在的電影字幕都上得很好呢。我小時候看的英語片如果出現其他外語,字幕都會變成括號、外語、括號。括號、俄語、括號什麼的。」大和話一出口隨即進入大後悔時代,這又是什麼老兵憶當年的話題啊。
然而何三月噗哧地笑了出來:「那不就不曉得角色在說什麼了嗎。」
兩人心中都舒了一口氣,各自邊用叉子捲著麵邊討論方才的電影。何三月努力搜索字彙組織著語句,眼神朦朦朧朧。
唐大和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何三月被唐大和這麼一看,原先要說的話都飛到了九霄雲外。他奮力拼湊感想好半天,但是大和毫不厭煩地就這麼聽著他說,不時認真附和。
如果此刻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兩人同時心想。
/
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進了唐大和以前常去的黑膠唱片行後又去瞧瞧何三月肖想許久的排汗球衣。明明是住了許久的城市,兩人卻像初來乍到般東看西看,世界好像斑斕夢幻的萬花筒。
傍晚,唐大和與何三月走上捷運站月台。兩人同線反方向,大和站在三月那側陪他等車,想說的話怎麼說也說不完,何三月手裡剛買的飲料已經空了大半。
列車進站、開門,三月走進車廂後忽然回頭。
「老師,括號、巧泉語、括號。」
「什麼意思?」
三月靦腆地笑起來,列車關門。車窗外的唐大和急忙追問是什麼意思,然而三月只是笑,然後指指自己的唇。
「秘密。」大和跟著讀出。列車離了站,獨留唐大和一人原地站成一座月台藝術品。
數秒後唐大和捂著漲紅的臉蹲下身,站務人員見狀趕來。
「先生你還好嗎?」
「⋯⋯不好、但是很好⋯⋯」
「先生?先生?」
天日昭昭,東窗陰翳裡的密謀果真是瞞不過小太陽何三月的火眼金睛嗎?大和嚥嚥唾沫,都怪自己做得太明顯,三月此刻才斂著眉死死盯著他看。
過往的親密關係裡大和從不是積極的一方,然後他攤上了何三月。他任教的高二班裡那個第五節開始前總坐在窗台上,得要他喊才甘願爬下來回到座位上的何三月。每星期三放學後會扛著大包小包走進家政教室,就算有人打翻材料搞得大家滿身麵粉,還是會大笑著先替後輩們撢撢圍裙的何三月。班際啦啦舞競賽前一個月,一週四天放學後,總會戴著耳機躲來辦公室窗外的小空地練舞,練得整件T恤濕透的何三月。
唐大和不慎讓何三月蹦跳進了自己眼底深處的草原。
唐大和磕磕碰碰地發動攻勢。對象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他無法做得太明顯,只能不斷告訴自己點到為止,適切關心即可、適切關心。然而「適切」。
待唐大和真正意識起這個詞時,他已經獨斷以觀摩為藉口,風風火火地往點心社送了兩個多月的飲料、占著家政教室後方的小桌兩個多月。戲劇社社長曹巳波當初聽他提案下一部製作來做甜點題材時只是掩嘴輕笑,「我不會採用這個意見,但老師你就去吧。」他說。「老師近日的眼鏡度數還好嗎,感覺增加了不少呢。」
近乎盲了眼的唐大和只想不遠不近地守著何三月,然而數日前眼科醫生檢查了他的近視度數。「你這個近視太深、兩眼視差又太大啦。」醫生表示:「你這個樣子喔,會抓不準跟東西的距離。」
於是唐大和站在家政教室裡,正看著他打著鮮奶油的何三月離他至多一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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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收拾器材後離開,教室裡剩下唐大和與何三月。何三月解開圍裙扔在一旁,皺著眉頭筆直朝唐大和走來。
再見了,剛萌芽的戀心。哈囉,性平會。大和用力眨了眨眼。
「唐老師每堂社課都來耶。」何三月手抱著胸仰頭看他。
「好像也不是每堂,我們自己戲劇社有課時我就沒辦法過來啊⋯⋯」睜著眼但已經盲目,只能說瞎話的唐大和做著無用的辯解:「對不起,給你們社團造成困擾了吧。」
「是沒有啦⋯⋯」三月的眉頭越皺越緊。大和此時才察覺了,在至近的距離他才察覺了,三月的肩頭正微微發顫。
管樂社團練正好告一段落,窗外操場上排球社正加緊為北區校際賽練習。
「準備!發球!」
「唐老師⋯⋯我在想、你對甜點有興趣想深度取材的話⋯⋯這個假日,來巧泉一趟、好不好?」何三月的聲音漸漸被淹沒在青春少年少女的吼聲裡:「有一些點心是在點心社不會做的⋯⋯」
「當然,太、感謝了⋯⋯」唐大和使勁摁下心中的狂喜:「可是這樣打擾你們店裡也不好意思,不然再找一天、我、請你看電影好嗎?」
後文接不上前文,唐大和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前兩天在辦公室替石龍介選禮物的巴女樂。「你二弟成績很好啊?那買這個牌子的粗麵寄去恆春送他吧。」
唐大和這記球回得飄忽歪斜,然而何三月奮力跨步飛奔。
「好啊。」何三月看進了唐大和的眼裡:「好啊。」他重複,嘴角漸漸綻開了明朗的粉紅色的笑。
至近的距離裡唐大和看清了何三月的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影,竟一刻一刻,全被生澀卻謹慎熱切地封進了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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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認真赴巧泉取完材後彙整了資料傳予曹巳波,五分鐘後曹巳波回了信:「這些甜點步驟真複雜,蜂蜜裡怎麼又調了橄欖油呢?曹巳波敬上。」
「沒有啊,裡面沒有把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的甜點吧。」
「請不要把我捲進您跟何三月的蜜裡調油小遊戲裡。曹巳波敬上。」
好的。唐大和閉眼。蜜裡調油。聽起來很好。蜜裡調油。
唐大和努力拉回思緒瀏覽起戲院網站。何三月會喜歡什麼樣的電影呢?活潑開朗又溫柔、擅長烘焙與運動、笑起來能夠點亮全世界的十七歲男孩喜歡什麼樣的電影呢?唐大和一瞬間撥了巴女樂的電話想諮詢意見卻又立即切掉。巴女樂。那個跟石龍介去戲院拿不定主意時說那看X戰警,因為英文片名裡有麵的男人。
出外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
唐大和翻遍了強檔院線片的劇情大綱。限制級電影全數出局,名單上剩下的幾個選手類型大不同,賣眼淚的、賣浪漫的、賣夢想的、賣爆炸的。大和知道三月喜歡看電影,但他究竟會想看什麼呢?
唐大和煩惱之時,手機螢幕忽然亮起。這是前幾天在巧泉交換聯絡方式後,三月第一次傳訊息給他。
「老師想不想看這個!」何三月丟了個連結。
大和心頭一愣。然而他隨即點開連結買了票。
十七歲的男孩面相百百種,每種都是真真切切的他。何三月又向自己、只向自己多展露一種面貌。何其有幸。唐大和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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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四十五分,戴著漁夫帽的何三月獨個坐在捷運站外的花壇邊,兩條腿在空中晃晃蕩蕩,遠遠地看見了唐大和在對街向他招手。行人燈號轉綠,有個獨自背著安親班書包的小朋友也正要過馬路,三月看著大和有意無意地用身體擋住了靠近車流的一側,配合著小朋友的步伐前進。
盛夏早晨的陽光果然熱辣,何三月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一身沉穩休閒的唐大和朝他走來,他心中的小人咚咚咚地擂起戰鼓助陣。隔壁班的熱音社苟透真曾帶著小高一戚瀨陸在走廊上敲著倒蓋的垃圾桶,「鼓的速度就是心的速度」,透真滿身熱汗地示範,瀨陸歡快地正要跟著做便被路過的學務主任条天喝止。苟透真愛校愛了整個禮拜。
何三月按住了心口深呼吸。
兩人原先約了九點見。唐大和帶著些歉意地問何三月等很久了嗎,三月搖搖頭,儘管他八點就坐在這裡了。大和唇邊勾起淺笑:「那我們走吧。」
擂鼓的小人原來是個奶油手,鼓棒一不小心便被甩上天際。
數月前午休時間的春光裡,Nagi揮著可可娜的愛心魔法棒在廣場上與瀨陸一同淨化肉眼不可見的邪惡能量,抱著課本的唐大和正巧朝他們走來,瀨陸見狀便再自然不已地將目標對準了他:「可可娜,小心啊!啤酒桶怪人來了!」
「包在我身上!」Nagi機警地將魔法棒揮往唐大和的方向,戲劇社指導老師唐大和向後踉蹌了兩步後捂著心口倒地,課本講義散了一地。數秒後唐大和倏地起身,捏起一副陰陽怪氣的嗓子:「太天真啦,可可娜!憑著這種程度的攻擊就想打倒本大爺嗎?」
唐大和左右搖晃著身子彎彎手指做利爪狀,步步逼近可可Na與小精靈瀨陸,一對魔法拍檔「哇」地驚笑起來連連後退。Nagi再度發動攻擊,大和俐落躲過,「就這麼想阻止我征服全世界啤酒廠的悲願嗎,可可娜!」
此時眼尖的小精靈瀨陸發現了正坐在三樓窗台看著他們的何三月,便開懷地笑著朝他招手。Nagi隨即跟著抬頭,也興奮地展開笑靨喊起三月的名字,手裡的魔法棒揮呀揮地。三月大笑著用兩手比了個大愛心對魔法拍檔表示支持,眼角餘光飄向了一旁有些尷尬地偷偷向他揮手的唐老師。
何三月大喊「啤酒桶怪人」,然後,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朝大和心口上開了一槍。收槍後三月心中一緊、一陣熱竄上耳根,然後看著唐大和捂住了心口,朝著自己的方向有些靦腆地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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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螢光橘後背包的何三月走在唐大和身邊,他悄悄抬頭瞄了一眼大和的側臉,只見他唇角始終彎著含蓄清淺的弧度。
唐大和手裡握著兩張電影票,與何三月一同排在影展等待入場的隊伍裡。三月當初丟給他北歐影展的連結時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十七歲,展開觸角四處吸收探索,獨自穿梭在音樂祭與大小戲院座席間的美好年紀。隊伍中大多是打扮簡素或一身深沉古著的人,然而身邊的何三月,漁夫帽上的花樣有海浪熱鬧嬉戲的聲音,寬大的素面白T恤與及膝短褲底下的四肢柔柔染著太陽的顏色,腳上的球鞋與腕上的運動手錶好像隨時會帶著他飛奔。青春果真無敵。
十七歲的明亮的何三月,此刻在做什麼呢?唐大和側過臉偷瞧。
十七歲的明亮的何三月,在背包裡摸了老半天後尷尬地摸出兩個扁掉的黯淡麵包。「老師上次說好吃所以從家裡帶出來了,但是不小心扁掉了⋯⋯」三月小聲說。
待兩人入座時,唐大和已經成功在何三月內心建立起「麵包喜歡壓扁了吃的人」的形象。
廳內大燈漸暗,銀幕被打亮。
這是部經過修復的黑白老片。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地景壯闊得近乎駭人,灰黑色的主角逆著光踽踽獨行在斑雜著噪音的清洌吟唱裡。城鎮裡有人群在泛白的建物前對話,聲質像留聲機一般悶閉卻安穩,字幕靜靜閃著。有人死亡、有人質疑神靈、有人隨城鎮的傾頹一同衰敗。劇情調性像濃稠厚重的濁流,黑白影像與配樂卻清澈地飄浮其上。唐大和目不轉睛地望著銀幕,何三月隨著劇情推進身子逐漸前傾。
然後何三月突然打了個哆嗦,戲廳裡冷氣太強,而他只穿了一件寬大的短袖T恤。唐大和安靜地脫下自己的薄長衫遞向他。「蓋著吧。」何三月默默把手穿過了長衫的袖口。
電影開演九十分鐘以來,兩人首次記起今天是來約會的。
/
散場後唐大和與何三月沉重地走在街上,各自在腹內消化方才的劇情。兩人找了家餐廳坐下來吃飯,上菜後大和首先打破沉默。
「現在的電影字幕都上得很好呢。我小時候看的英語片如果出現其他外語,字幕都會變成括號、外語、括號。括號、俄語、括號什麼的。」大和話一出口隨即進入大後悔時代,這又是什麼老兵憶當年的話題啊。
然而何三月噗哧地笑了出來:「那不就不曉得角色在說什麼了嗎。」
兩人心中都舒了一口氣,各自邊用叉子捲著麵邊討論方才的電影。何三月努力搜索字彙組織著語句,眼神朦朦朧朧。
唐大和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何三月被唐大和這麼一看,原先要說的話都飛到了九霄雲外。他奮力拼湊感想好半天,但是大和毫不厭煩地就這麼聽著他說,不時認真附和。
如果此刻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兩人同時心想。
/
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進了唐大和以前常去的黑膠唱片行後又去瞧瞧何三月肖想許久的排汗球衣。明明是住了許久的城市,兩人卻像初來乍到般東看西看,世界好像斑斕夢幻的萬花筒。
傍晚,唐大和與何三月走上捷運站月台。兩人同線反方向,大和站在三月那側陪他等車,想說的話怎麼說也說不完,何三月手裡剛買的飲料已經空了大半。
列車進站、開門,三月走進車廂後忽然回頭。
「老師,括號、巧泉語、括號。」
「什麼意思?」
三月靦腆地笑起來,列車關門。車窗外的唐大和急忙追問是什麼意思,然而三月只是笑,然後指指自己的唇。
「秘密。」大和跟著讀出。列車離了站,獨留唐大和一人原地站成一座月台藝術品。
數秒後唐大和捂著漲紅的臉蹲下身,站務人員見狀趕來。
「先生你還好嗎?」
「⋯⋯不好、但是很好⋯⋯」
「先生?先生?」
2020.04.02
〈紅鞋男孩等等我〉
-唐大和的追愛馬拉松
春日清新的晨光裡,馮壯五拖著步伐困倦地揉著眼。昨晚馮壯五與葉環兩人視訊馬拉松,馮壯五按著高一數學課本苦心為葉環逐題詳解,然而冠軍賽馬葉環,拉著松偏離了賽道往彩虹彼端衝去。
「⋯⋯環,我剛剛解釋完三角函數的公式了,你有哪裡聽不懂的嗎?」
獨角獸葉環端著布丁:「我知道正賢,正賢是我的物理老師。那誰是余賢?」
前些日子馮壯五與葉環一同往合作社走時遇見正賢,正賢想是心情不爽快,見了葉環便劈頭大罵他物理成績低落,「果然是朽木」。壯五正要出口為葉環辯護,卻見他得意地向自己咧嘴。
「我知道休姆,小壯最近在看的很厚的書就是休姆寫的對不對?太棒了,我是休姆。」葉環說。
人性錯綜複雜像一團糾纏的七彩毛線,獨角獸葉環覺毛線團美麗便用角珍惜刺起,噠噠噠噠地小跳步著走向合作社的特價甜品區。
黑眼圈男孩馮壯五低頭輕笑著轉開教室門把。
平日馮壯五總是第一個進班,然而今天有人捷足先登。
講桌上擺著一個鞋盒,裡頭塞滿了個別精緻包裝過、用料豪氣的手工餅乾,盒蓋裏側被大大地簽上了「謝謝大家,這是回禮!自己拿喔!」
馮壯五拿了一片,轉頭向坐在窗邊、從方才就緊繃著身子望向他的何三月喊:「我拿了,謝謝你喔!」
何三月這才舒展笑容,大力揮手說不客氣。前幾天班上悄悄集資買給三月的十八歲生日驚喜——簇新的橙紅跑鞋,此刻已被他穿上腳。三月將一雙柔韌結實的腿伸得筆直,朝陽裡橙紅色鮮活炙熱,他心頭隨之沸騰。今天的第一節是體育課,他等不及要與新夥伴一同衝鋒陷陣了。
「何三月你是在客氣幾點的啦!」講台前幾個聲音歡騰響起。
「吃了有喜歡的話記得來巧泉交關一下喔!」巧泉西㸃麵包坊的長男何三月愉悅回喊。
/
第二節課,唐大和懶洋洋地喊著「小朋友上課啦——」走進教室,講桌上的鞋盒與戀人的字跡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目光。
「這個,老師可以拿嗎?」唐大和指指鞋盒,掩不住聲音裡的期待。
台下剛上完體育課的少年少女各個蒸騰著血氣,說出口的答案一個比一個不留情。
「歹、勢、啦——不、可、以、耶——」
「老師你自己去樓下合作社買啦,今天手工餅乾廠商有來擺攤!」
「不好意思喔唐先生,這個餅乾的部分是我們班級集資平台達標的限定回饋禮啦,你如果有需要的話可能比較困難喔!」
十七八歲的拳頭無情地連擊唐大和,好不容易班長公道姊扯開嗓門大喊安靜,大家聽聽餅乾職人何三月怎麼說。
唐大和與三十幾雙眼睛各懷不同期待地看向何三月。三月屏氣,陽光射入室內,粉塵戒慎恐懼地飄在一片靜默裡。
何三月長舒一口氣。
「不行!」
唐大和黯然轉頭寫起黑板。
/
課間小考,唐大和發下考卷後來回踱步各排,不時哀傷望向講台上的鞋盒。三月的小城緊掩著門扉,裡頭歡笑不斷。城外蕭索一片,唐大和獨自佇立城門前,點開了心中的奇◯知識+。城門城門幾時開,三月不開怎麼辦。20點,急。
此時城內出現動靜。何三月舉手:「老師,可以問一下這題是在問什麼嗎?」
唐大和走向三月,顏面風平浪靜:「怎麼啦何同學,哪裡不懂啊——」
何三月別過頭迴避大和的視線,手裡的筆輕戳了兩下桌上一張紙條。
「放學後,在教學大樓三樓的樓梯間等我。」
那枝筆。
何三月生日那天放學後便直衝球場廝殺,唐大和在樹蔭下好不容易尋得他的書包,悄悄地塞進去了的那枝,橘紅色的金屬自動鉛筆。何三月牢牢地將那枝筆握在手裡,輕戳著桌上的紙條,耳根赤紅一片。
「你仔細看一下這題的選項,正確解答很明顯只有一個喔。」唐大和臉頰發燙。
/
放學後,巴女樂正幫著石龍介統計辦公室團購恆春名產的數量,唐大和及時加喊了幾瓶手工啤酒後便閃出辦公室。
唐大和循著階梯一路往上爬,何三月拈著幾張紙條站在三樓樓梯間朝他招手。戀人近在咫尺,然而三月突然淘氣一笑,扔下一張紙條後便轉身快步上樓。唐大和一驚,趕忙拾起紙條。
「校史室!」
唐大和急急跨上四樓,奔向連接校務大樓的走廊。腳穿全新橙紅跑鞋的何三月已經拉開一大段距離,在走廊盡頭朝他竊笑招手,一下子便閃身拐進了校史室內。大和衝進校史室,室內空無一人,玻璃櫃上落著一張紙條。
「管樂團社辦外!」
大和踉蹌跌出校史室,只見三月在校史室另一端出口衝他咧咧嘴,一溜煙地又消失在走廊上。
/
唐大和,二十◯歲,不菸嗜酒,有盡力維持運動習慣。然而一個疲憊教師的體力哪比得上活力充沛、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少年呢?大和氣喘吁吁地追著戀人橙色的身影橫越操場,正在跑道上快走健身的校長游音晴朝著他喊:「唐老師,跑步啊?」
唐大和忽然想起在前一個租屋處,當他拿著垃圾下樓時總與他招呼聲「唐先生,丟垃圾啊?」的鄰居阿姨。不對,這不是分神懷想過去的好時機。唐大和加速跑向管樂團平日練習的小屋。
悠揚的樂音裡,何三月在小屋外好整以暇地輪流旋著腳踝。眼看大和狼狽的身影逐漸接近,他心中有些許不忍。三月將手裡的數張紙條撕毀塞入口袋,然後將唯一一張完整的粉色紙條黏上小屋側壁。
「球場旁的樹蔭下!真的等你!」大和手撐牆喘著大氣,一字一句讀出。
/
唐大和傾盡洪荒之力一口氣穿過體育館,繞過圖書館、社團大樓,最終拖著疲軟的腳步邁入球場,癱進了樹蔭下展開雙臂迎接他的戀人懷抱裡。
「辛苦啦,大叔。」三月一下一下地拍撫著大和的背,替他順順氣。
大和好不容易重新直起身子,正要開口卻又咳了兩聲,三月趕忙遞了水給他。
「追愛馬拉松、對大叔來說、有點吃力啊⋯⋯」大和仰頭豪飲,一不小心又嗆了幾口水。
三月笑著接過水瓶,彎身把空瓶連口袋內的紙條碎屑一同塞進書包:「但你還是成功抵達終點啦?」
大和此時連微笑都軟綿綿的:「⋯⋯所以、你找我來這裡要做什麼?」
三月眼裡又閃起淘氣的光芒。
「找你一起回家啊。」
「一起回家?好,你在校門口等我,我去停車場把車開出來,等一下送你回去。」
「⋯⋯不是回我家。去老師家。」
「我家?」
大和低頭,只見三月滿面通紅,琥珀一樣的眼睛裡牢牢咬住了他的身影。大和動彈不得。
「我跟我爸媽說今晚住同學家⋯⋯想說先消耗一下你的體力⋯⋯你可能、就會⋯⋯對我手下留情⋯⋯」
追愛馬拉松,原來還有午夜場啊。大和握起三月扯著自己袖口的手,心想。
「⋯⋯環,我剛剛解釋完三角函數的公式了,你有哪裡聽不懂的嗎?」
獨角獸葉環端著布丁:「我知道正賢,正賢是我的物理老師。那誰是余賢?」
前些日子馮壯五與葉環一同往合作社走時遇見正賢,正賢想是心情不爽快,見了葉環便劈頭大罵他物理成績低落,「果然是朽木」。壯五正要出口為葉環辯護,卻見他得意地向自己咧嘴。
「我知道休姆,小壯最近在看的很厚的書就是休姆寫的對不對?太棒了,我是休姆。」葉環說。
人性錯綜複雜像一團糾纏的七彩毛線,獨角獸葉環覺毛線團美麗便用角珍惜刺起,噠噠噠噠地小跳步著走向合作社的特價甜品區。
黑眼圈男孩馮壯五低頭輕笑著轉開教室門把。
平日馮壯五總是第一個進班,然而今天有人捷足先登。
講桌上擺著一個鞋盒,裡頭塞滿了個別精緻包裝過、用料豪氣的手工餅乾,盒蓋裏側被大大地簽上了「謝謝大家,這是回禮!自己拿喔!」
馮壯五拿了一片,轉頭向坐在窗邊、從方才就緊繃著身子望向他的何三月喊:「我拿了,謝謝你喔!」
何三月這才舒展笑容,大力揮手說不客氣。前幾天班上悄悄集資買給三月的十八歲生日驚喜——簇新的橙紅跑鞋,此刻已被他穿上腳。三月將一雙柔韌結實的腿伸得筆直,朝陽裡橙紅色鮮活炙熱,他心頭隨之沸騰。今天的第一節是體育課,他等不及要與新夥伴一同衝鋒陷陣了。
「何三月你是在客氣幾點的啦!」講台前幾個聲音歡騰響起。
「吃了有喜歡的話記得來巧泉交關一下喔!」巧泉西㸃麵包坊的長男何三月愉悅回喊。
/
第二節課,唐大和懶洋洋地喊著「小朋友上課啦——」走進教室,講桌上的鞋盒與戀人的字跡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目光。
「這個,老師可以拿嗎?」唐大和指指鞋盒,掩不住聲音裡的期待。
台下剛上完體育課的少年少女各個蒸騰著血氣,說出口的答案一個比一個不留情。
「歹、勢、啦——不、可、以、耶——」
「老師你自己去樓下合作社買啦,今天手工餅乾廠商有來擺攤!」
「不好意思喔唐先生,這個餅乾的部分是我們班級集資平台達標的限定回饋禮啦,你如果有需要的話可能比較困難喔!」
十七八歲的拳頭無情地連擊唐大和,好不容易班長公道姊扯開嗓門大喊安靜,大家聽聽餅乾職人何三月怎麼說。
唐大和與三十幾雙眼睛各懷不同期待地看向何三月。三月屏氣,陽光射入室內,粉塵戒慎恐懼地飄在一片靜默裡。
何三月長舒一口氣。
「不行!」
唐大和黯然轉頭寫起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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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小考,唐大和發下考卷後來回踱步各排,不時哀傷望向講台上的鞋盒。三月的小城緊掩著門扉,裡頭歡笑不斷。城外蕭索一片,唐大和獨自佇立城門前,點開了心中的奇◯知識+。城門城門幾時開,三月不開怎麼辦。20點,急。
此時城內出現動靜。何三月舉手:「老師,可以問一下這題是在問什麼嗎?」
唐大和走向三月,顏面風平浪靜:「怎麼啦何同學,哪裡不懂啊——」
何三月別過頭迴避大和的視線,手裡的筆輕戳了兩下桌上一張紙條。
「放學後,在教學大樓三樓的樓梯間等我。」
那枝筆。
何三月生日那天放學後便直衝球場廝殺,唐大和在樹蔭下好不容易尋得他的書包,悄悄地塞進去了的那枝,橘紅色的金屬自動鉛筆。何三月牢牢地將那枝筆握在手裡,輕戳著桌上的紙條,耳根赤紅一片。
「你仔細看一下這題的選項,正確解答很明顯只有一個喔。」唐大和臉頰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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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巴女樂正幫著石龍介統計辦公室團購恆春名產的數量,唐大和及時加喊了幾瓶手工啤酒後便閃出辦公室。
唐大和循著階梯一路往上爬,何三月拈著幾張紙條站在三樓樓梯間朝他招手。戀人近在咫尺,然而三月突然淘氣一笑,扔下一張紙條後便轉身快步上樓。唐大和一驚,趕忙拾起紙條。
「校史室!」
唐大和急急跨上四樓,奔向連接校務大樓的走廊。腳穿全新橙紅跑鞋的何三月已經拉開一大段距離,在走廊盡頭朝他竊笑招手,一下子便閃身拐進了校史室內。大和衝進校史室,室內空無一人,玻璃櫃上落著一張紙條。
「管樂團社辦外!」
大和踉蹌跌出校史室,只見三月在校史室另一端出口衝他咧咧嘴,一溜煙地又消失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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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二十◯歲,不菸嗜酒,有盡力維持運動習慣。然而一個疲憊教師的體力哪比得上活力充沛、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少年呢?大和氣喘吁吁地追著戀人橙色的身影橫越操場,正在跑道上快走健身的校長游音晴朝著他喊:「唐老師,跑步啊?」
唐大和忽然想起在前一個租屋處,當他拿著垃圾下樓時總與他招呼聲「唐先生,丟垃圾啊?」的鄰居阿姨。不對,這不是分神懷想過去的好時機。唐大和加速跑向管樂團平日練習的小屋。
悠揚的樂音裡,何三月在小屋外好整以暇地輪流旋著腳踝。眼看大和狼狽的身影逐漸接近,他心中有些許不忍。三月將手裡的數張紙條撕毀塞入口袋,然後將唯一一張完整的粉色紙條黏上小屋側壁。
「球場旁的樹蔭下!真的等你!」大和手撐牆喘著大氣,一字一句讀出。
/
唐大和傾盡洪荒之力一口氣穿過體育館,繞過圖書館、社團大樓,最終拖著疲軟的腳步邁入球場,癱進了樹蔭下展開雙臂迎接他的戀人懷抱裡。
「辛苦啦,大叔。」三月一下一下地拍撫著大和的背,替他順順氣。
大和好不容易重新直起身子,正要開口卻又咳了兩聲,三月趕忙遞了水給他。
「追愛馬拉松、對大叔來說、有點吃力啊⋯⋯」大和仰頭豪飲,一不小心又嗆了幾口水。
三月笑著接過水瓶,彎身把空瓶連口袋內的紙條碎屑一同塞進書包:「但你還是成功抵達終點啦?」
大和此時連微笑都軟綿綿的:「⋯⋯所以、你找我來這裡要做什麼?」
三月眼裡又閃起淘氣的光芒。
「找你一起回家啊。」
「一起回家?好,你在校門口等我,我去停車場把車開出來,等一下送你回去。」
「⋯⋯不是回我家。去老師家。」
「我家?」
大和低頭,只見三月滿面通紅,琥珀一樣的眼睛裡牢牢咬住了他的身影。大和動彈不得。
「我跟我爸媽說今晚住同學家⋯⋯想說先消耗一下你的體力⋯⋯你可能、就會⋯⋯對我手下留情⋯⋯」
追愛馬拉松,原來還有午夜場啊。大和握起三月扯著自己袖口的手,心想。
2020.03.31
〈鐵獅玉玲瓏〉
-女裝三月(廣義)
葉環每日進出科任教師辦公室如同在領手遊登入獎勵,一下子交悔過書一下子又是來領被沒收的玩具,連沒教過他的老師見到他也會喊一聲「又要來簽愛校單啊」。
「你把辦公室當自家灶腳啦?每天都來耶?」放學時間,剛教完課的唐大和回辦公室又看見葉環額頭卡著書包側背帶,雙目呆滯地站在導師石龍介的桌邊。
葉環回過神:「不是我自己的灶腳啦,龍大哥跟阿樂去弄熱水了,說我寫完悔過書可以跟他們一起吃點心。」
還真的把辦公室走成灶腳了。
唐大和改起考卷,葉環坐在他對桌虔誠地一字字誦讀寫經,「我——不會——再——趁上課時——拿紙團——丟何一織同學的頭——叫他看我的電子國王布丁——生王子布丁了——」,句句樸實堅定。
唐大和暗嘆世界總令他好吃驚,上回他沒收了葉環的電子國王布丁後,那孩子在悔過書裡誠懇地寫著「希望國王布丁能健康長大生小布丁」。就算文章偏題、誦經誦成崔苔菁,只要誠心感動天,布丁也能生小丁。
/
葉環與巴女樂、石龍介唏哩呼嚕吸著燒燙燙的鍋燒麵,辦公室頓時成了溫馨廚房兼飯廳。石龍介替葉環盛了第二碗麵:「葉同學這次校慶園遊會要做什麼呀?」
葉環乖乖道謝接過:「舞社要跳舞啊,然後點心社他們說要什麼扮裝擺攤賣點心。」
唐大和豎起耳朵。
「然後啊——一織織說他哥哥好像要穿女裝——」
唐大和倏然起身,此刻他心裡有個中東石油王:「巴女樂,園遊會的點券要去哪裡加購啊?教師最多可以買幾張?」
/
校慶園遊會當日,唐大和握著一疊點券來到點心社攤前,卻只見身著花襯衫、佩著條粗金項鍊的墨鏡人馮壯五捧著一盤瑪德蓮。
「三月現在這個時段在舉牌繞校攬客喔。」梳著大背頭的馮壯五真誠地微笑。唐大和正要道謝離開,後頭忽然冒出個白背心Nagi:「Mr. 唐,我們老大跟您大方分享了情報呢,您是不是該⋯⋯」說著還不忘亮出臂膀,瓷白的肌膚上貼著青色的愛心魔法棒貼紙,氣勢嚇人。
愛七高中的校慶園遊會正逢假日,校內人潮洶湧。
唐大和提著一大盒瑪德蓮在人群裡尋尋覓覓何三月的蹤跡,心中冷冷清清,逛完一圈攤位、不斷留下給學生的買路財後,放點券的錢包內已是淒淒慘慘戚戚。
終於在走廊盡頭,一個蛋糕形狀的木牌朝唐大和招手,「想嚐點甜頭?點心社!」下方一排小字,「監修:◯◯路巧泉西㸃麵包坊・何三月」
怎麼還幫自家打廣告呢,唐大和不禁微笑,加緊腳步趕上了舉著那招牌的人。
何三月,十八歲,本是鐵打的男兒郎,為著園遊會化成了妖嬈的女紅妝。手持豔紅絲巾、身穿橙黃小鳳仙裝,額上至鼻尖全塗了白,粉色口紅搽得超出嘴唇一大圈,偶爾得隨著吉他聲或鼓聲離座大跳〈墓仔埔也敢去〉的那種,可愛的女紅妝。
「⋯⋯滿可愛的。」走廊盡頭無人處,唐大和舉起手顫顫地比了個讚。
「可愛什麼,今天是綜藝路線。」三月大笑著用絲巾揩去大和額上的汗珠:「我真的要走可愛路線的話會超、可、愛。」
兩人對視一陣,三月晃晃頭上兩隻沖天炮,放下木牌執起大和的雙手,緩緩開口。
「啊——你佮我兩個人是一對愛人——你佮我兩個人是一對愛人——」三月左右輕踩著舞步。
大和拉著三月的手前前後後:「愛來愛去、愛來愛去、愛來愛去、愛來愛去」
兩人大笑著交扣起十指,望進對方的眼輕數兩聲後齊唱:「啊,愛人!」
/
園遊會來到尾聲,眾人各自收拾。三月在洗手台前捧水卸妝,正擦著臉時戀人悄悄從旁登場,塞了一顆瑪德蓮進他嘴裡。
「滿好吃的。」三月滿足地瞇起眼睛:「小朋友們進步好多喔。」
大和替三月解開兩隻沖天炮,順手撥鬆了他一頭細軟汗濕的短髮,然後輕輕巧巧地,彎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愛你喔。」
三月赤著臉支支吾吾,大和悠悠地開口唱:「初戀愛情酸甘甜,五種氣味喲——」
「好了啦大叔,我都卸妝了你就不要再唱鐵獅玉玲瓏啦!」
「若聽一句我愛你——」
「大叔!」
「滿面是紅吱吱——」
「好了啦!」
「你把辦公室當自家灶腳啦?每天都來耶?」放學時間,剛教完課的唐大和回辦公室又看見葉環額頭卡著書包側背帶,雙目呆滯地站在導師石龍介的桌邊。
葉環回過神:「不是我自己的灶腳啦,龍大哥跟阿樂去弄熱水了,說我寫完悔過書可以跟他們一起吃點心。」
還真的把辦公室走成灶腳了。
唐大和改起考卷,葉環坐在他對桌虔誠地一字字誦讀寫經,「我——不會——再——趁上課時——拿紙團——丟何一織同學的頭——叫他看我的電子國王布丁——生王子布丁了——」,句句樸實堅定。
唐大和暗嘆世界總令他好吃驚,上回他沒收了葉環的電子國王布丁後,那孩子在悔過書裡誠懇地寫著「希望國王布丁能健康長大生小布丁」。就算文章偏題、誦經誦成崔苔菁,只要誠心感動天,布丁也能生小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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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環與巴女樂、石龍介唏哩呼嚕吸著燒燙燙的鍋燒麵,辦公室頓時成了溫馨廚房兼飯廳。石龍介替葉環盛了第二碗麵:「葉同學這次校慶園遊會要做什麼呀?」
葉環乖乖道謝接過:「舞社要跳舞啊,然後點心社他們說要什麼扮裝擺攤賣點心。」
唐大和豎起耳朵。
「然後啊——一織織說他哥哥好像要穿女裝——」
唐大和倏然起身,此刻他心裡有個中東石油王:「巴女樂,園遊會的點券要去哪裡加購啊?教師最多可以買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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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園遊會當日,唐大和握著一疊點券來到點心社攤前,卻只見身著花襯衫、佩著條粗金項鍊的墨鏡人馮壯五捧著一盤瑪德蓮。
「三月現在這個時段在舉牌繞校攬客喔。」梳著大背頭的馮壯五真誠地微笑。唐大和正要道謝離開,後頭忽然冒出個白背心Nagi:「Mr. 唐,我們老大跟您大方分享了情報呢,您是不是該⋯⋯」說著還不忘亮出臂膀,瓷白的肌膚上貼著青色的愛心魔法棒貼紙,氣勢嚇人。
愛七高中的校慶園遊會正逢假日,校內人潮洶湧。
唐大和提著一大盒瑪德蓮在人群裡尋尋覓覓何三月的蹤跡,心中冷冷清清,逛完一圈攤位、不斷留下給學生的買路財後,放點券的錢包內已是淒淒慘慘戚戚。
終於在走廊盡頭,一個蛋糕形狀的木牌朝唐大和招手,「想嚐點甜頭?點心社!」下方一排小字,「監修:◯◯路巧泉西㸃麵包坊・何三月」
怎麼還幫自家打廣告呢,唐大和不禁微笑,加緊腳步趕上了舉著那招牌的人。
何三月,十八歲,本是鐵打的男兒郎,為著園遊會化成了妖嬈的女紅妝。手持豔紅絲巾、身穿橙黃小鳳仙裝,額上至鼻尖全塗了白,粉色口紅搽得超出嘴唇一大圈,偶爾得隨著吉他聲或鼓聲離座大跳〈墓仔埔也敢去〉的那種,可愛的女紅妝。
「⋯⋯滿可愛的。」走廊盡頭無人處,唐大和舉起手顫顫地比了個讚。
「可愛什麼,今天是綜藝路線。」三月大笑著用絲巾揩去大和額上的汗珠:「我真的要走可愛路線的話會超、可、愛。」
兩人對視一陣,三月晃晃頭上兩隻沖天炮,放下木牌執起大和的雙手,緩緩開口。
「啊——你佮我兩個人是一對愛人——你佮我兩個人是一對愛人——」三月左右輕踩著舞步。
大和拉著三月的手前前後後:「愛來愛去、愛來愛去、愛來愛去、愛來愛去」
兩人大笑著交扣起十指,望進對方的眼輕數兩聲後齊唱:「啊,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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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遊會來到尾聲,眾人各自收拾。三月在洗手台前捧水卸妝,正擦著臉時戀人悄悄從旁登場,塞了一顆瑪德蓮進他嘴裡。
「滿好吃的。」三月滿足地瞇起眼睛:「小朋友們進步好多喔。」
大和替三月解開兩隻沖天炮,順手撥鬆了他一頭細軟汗濕的短髮,然後輕輕巧巧地,彎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愛你喔。」
三月赤著臉支支吾吾,大和悠悠地開口唱:「初戀愛情酸甘甜,五種氣味喲——」
「好了啦大叔,我都卸妝了你就不要再唱鐵獅玉玲瓏啦!」
「若聽一句我愛你——」
「大叔!」
「滿面是紅吱吱——」
「好了啦!」
2020.03.30
〈大人的階梯〉
-師生23的起點
明明才三月,日頭卻已赤焱焱。
放學後的社團時間,唐大和老師抱著一疊還沒改的作業在走廊上流浪。他輾轉台灣各地又是代理又是代課,好不容易才考上了愛七高中的正式教師,怎麼這會又開始流浪了呢。
同科教師辦公室裡巴女樂與石龍介在角落燙麵煮肉,說是要做涼麵,搞得室內濕熱得像是早上七點的永和豆漿大王;戲劇社本日出外進行學生自主校際交流,社辦的鑰匙在社長曹巳波手裡,自然是無法去社辦吹冷氣。
唐大和流離失所。台北天空這麼大,何處是吾家。
他一路尋覓陰涼角落,路經家政教室時瞥見點心社教學何三月正手把手地教幾個後輩們細心控火,隔水溶化巧克力。
空氣裡與唐大和的心裡皆淌著醇厚的蜜味。
他輕敲窗戶,拉開一條縫:「點心社的小朋友們,老師要去買飲料,你們要喝點什麼嗎?」
高一舞社新星葉環(大和不曉得為什麼這孩子總很自然地出現在點心社)率先揮手大喊布丁奶茶,一旁來觀摩社團的北歐留學生Nagi一臉天真大無畏地說出了百貨公司限定販售的茶品。
「20塊以內啦,月底了老師要繳房租。」唐大和將一疊作業簿神不知鬼不覺地擺上家政教室窗台。家政教室是三月的小城,而攻城掠地,大和最行。
在一連串「啊、那鋁箔包的布丁奶啦,陸陸要熱奶茶」「會、會辣有薑汁的那種」「那麼就午后時光吧,敬這美好的下午」後,大和轉向三月。
「何同學——要喝點什麼啊——」他盡力佯裝出一副慵懶的聲音,然而何三月顯然一眼便看穿他的演技。
「運動飲料好了。老師你從便利商店走回來會流汗吧,途中打開來喝也行喔。」
戀人狡黠的微笑有千瓦亮度,唐大和覺得自己一片拙拙的戀心在強光下無所遁形,急忙揮揮手應著好好好地離開了。
待唐大和滿身大汗地提了一袋飲料回到家政教室時,幾個小朋友已經一臉悠閒地圍著工業電扇坐成一圈了,葉環朝大和揮揮手:「巧克力已經進冰箱啦,三月月說晚一點就能吃了。」
唐大和將飲料逐一分出,最後拎起運動飲料走向站在角落窗邊的何三月。
「怎麼不去坐在電扇那裡?」大和將飲料貼上三月紅撲撲的面頰,替面前渾身散發著熱氣的青春少年降溫。
「小朋友他們做得全身汗,電扇讓他們吹吧。傍晚了,窗邊有風也滿涼的。」三月笑笑:「老師剛剛有偷喝嗎?」
大和搖頭。
三月扭開運動飲料,仰頭咕嘟咕嘟飲了大半瓶後遞向他:「看你流汗流成這樣,該補充電解質吧。」
又來了。隨著兩人關係日漸親密,三月越來越常對大和做出這種半作弄半撒嬌的事,而大和愛極了這種時候戀人眼中淘氣狡猾的光芒。
/
唐大和坐在家政教室一角改起作業,桌旁是已經空了的運動飲料瓶。何三月正從冰箱裡一盤盤拉出巧克力,邊教大家包裝的同時還不忘將幾個形狀悲慘歪曲的隨機往人嘴裡丟。其中搶得最兇的便是葉環與Nagi兩人,一藍一金兩尾小金魚張闔著嘴在三月身邊游來游去,唐大和托著頰微笑,渾然不知紅筆正戳著自己的臉。
該包的包好了、該吃的也吃了,眾人開始收拾器材。明明人就坐在這裡卻沒嘗到三月的巧克力,唐大和雖覺得少許失落,但巧克力嘛——三月最近在準備段考,也不好煩他另外做點心。但是何家兄弟的麵包點心店離自己的租屋處不遠,只要他想吃就能去買,有機會抽到三月做的也很好。
唐大和正神遊巧泉西㸃麵包坊時,三月輕點了下他的肩膀:「你先把作業拿回辦公室,我們等一下在樓梯間集合喔。」
◯大盃快走大賽第六名唐大和發揮實力,速速將作業簿放回辦公室。巴女樂與石龍介招呼他坐下來吃麵,然而大和可沒空啊,愛情!愛情在召喚著他!
教學大樓的樓梯間,夕陽裡何三月背著書包,朝正一階階攀上來的大和招招手,然後逕自繼續往上爬。唐大和雖是滿腹疑惑但仍跟在三月身後,望著他汗濕的白襯衫裡透著健朗柔軟的背部線條,追著他的腳步往上攀爬。
頂樓鐵門上了鎖,然而三月熟門熟路地將手臂伸進鐵欄杆縫隙拉開鎖扣,拉著大和的手出了室外。
「怎麼了?」唐大和問。
三月從書包裡拿出一包巧克力遞給他:「給老師的。」夕陽裡少年的面色橙紅。
「謝謝啊。但是這麼大費周章地把我帶上來做什麼啊。」大和笑著打開包裝。
「你先吃嘛。吃了就知道啦。」
唐大和從善如流地放了一顆進嘴裡,巧克力的外殼苦甜微澀,他心中暗喜三月記得自己喜歡的甜度。咬破外殼後裡頭令他更加驚喜,原先微烈的酒液混著甜蜜的巧克力液變得醇厚深遠,溫順地滑入喉裡。
「不錯吧。」三月咧嘴:「酒是偷偷帶來藏在書包裡的。想說這個時間學務主任都在四處巡邏吧,遇到他就完蛋了,就把你帶來屋頂啦。」
居然偷渡了酒進學校。大和眨了眨眼。
「⋯⋯三月,你月初滿十八了吧。」
「對啊?」
大和咬破了另一顆巧克力,然後將三月拉進懷裡,偏頭吻上他。三月起初先是一顫,隨著大和戲謔地將舌尖探入他齒縫間、纏上他的舌,他一雙手亦緩緩地攀牢了大和的雙臂。混合著酒液、稠滑的巧克力液順著大和的舌滑入三月嘴裡,他無以招架。年長的戀人熱切地擁緊了他,綿長甜蜜的吻裡隱約有情欲的烈香。原來大人的吻是這樣啊,三月有些心焦。
唐大和是三月的初戀,三月猜想大和以前或許與其他人交往過。那些人都是大人吧。大人會怎麼回應這樣的親吻呢?
三月猶疑地輕吮上大和的舌,大和心中灼熱,震顫著回應起來,於是三月愈發大膽地主動朝他口裡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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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與何三月一前一後走下樓梯,恰巧碰上剛結束辯論社活動的何一織。
何一織皺起眉:「哥哥,怎麼這麼不小心,吃巧克力吃成這樣?」說著便要掏手帕幫三月擦臉。
三月苦笑著接過弟弟的手帕擦擦嘴角,一雙眼睛瞥向大和嘴邊。
什麼都沒有。真是狡猾。
正這麼想時,三月瞧見一小片巧克力色的污漬,默默地沾在大和的袖口上。
兩人相視而笑。
放學後的社團時間,唐大和老師抱著一疊還沒改的作業在走廊上流浪。他輾轉台灣各地又是代理又是代課,好不容易才考上了愛七高中的正式教師,怎麼這會又開始流浪了呢。
同科教師辦公室裡巴女樂與石龍介在角落燙麵煮肉,說是要做涼麵,搞得室內濕熱得像是早上七點的永和豆漿大王;戲劇社本日出外進行學生自主校際交流,社辦的鑰匙在社長曹巳波手裡,自然是無法去社辦吹冷氣。
唐大和流離失所。台北天空這麼大,何處是吾家。
他一路尋覓陰涼角落,路經家政教室時瞥見點心社教學何三月正手把手地教幾個後輩們細心控火,隔水溶化巧克力。
空氣裡與唐大和的心裡皆淌著醇厚的蜜味。
他輕敲窗戶,拉開一條縫:「點心社的小朋友們,老師要去買飲料,你們要喝點什麼嗎?」
高一舞社新星葉環(大和不曉得為什麼這孩子總很自然地出現在點心社)率先揮手大喊布丁奶茶,一旁來觀摩社團的北歐留學生Nagi一臉天真大無畏地說出了百貨公司限定販售的茶品。
「20塊以內啦,月底了老師要繳房租。」唐大和將一疊作業簿神不知鬼不覺地擺上家政教室窗台。家政教室是三月的小城,而攻城掠地,大和最行。
在一連串「啊、那鋁箔包的布丁奶啦,陸陸要熱奶茶」「會、會辣有薑汁的那種」「那麼就午后時光吧,敬這美好的下午」後,大和轉向三月。
「何同學——要喝點什麼啊——」他盡力佯裝出一副慵懶的聲音,然而何三月顯然一眼便看穿他的演技。
「運動飲料好了。老師你從便利商店走回來會流汗吧,途中打開來喝也行喔。」
戀人狡黠的微笑有千瓦亮度,唐大和覺得自己一片拙拙的戀心在強光下無所遁形,急忙揮揮手應著好好好地離開了。
待唐大和滿身大汗地提了一袋飲料回到家政教室時,幾個小朋友已經一臉悠閒地圍著工業電扇坐成一圈了,葉環朝大和揮揮手:「巧克力已經進冰箱啦,三月月說晚一點就能吃了。」
唐大和將飲料逐一分出,最後拎起運動飲料走向站在角落窗邊的何三月。
「怎麼不去坐在電扇那裡?」大和將飲料貼上三月紅撲撲的面頰,替面前渾身散發著熱氣的青春少年降溫。
「小朋友他們做得全身汗,電扇讓他們吹吧。傍晚了,窗邊有風也滿涼的。」三月笑笑:「老師剛剛有偷喝嗎?」
大和搖頭。
三月扭開運動飲料,仰頭咕嘟咕嘟飲了大半瓶後遞向他:「看你流汗流成這樣,該補充電解質吧。」
又來了。隨著兩人關係日漸親密,三月越來越常對大和做出這種半作弄半撒嬌的事,而大和愛極了這種時候戀人眼中淘氣狡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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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坐在家政教室一角改起作業,桌旁是已經空了的運動飲料瓶。何三月正從冰箱裡一盤盤拉出巧克力,邊教大家包裝的同時還不忘將幾個形狀悲慘歪曲的隨機往人嘴裡丟。其中搶得最兇的便是葉環與Nagi兩人,一藍一金兩尾小金魚張闔著嘴在三月身邊游來游去,唐大和托著頰微笑,渾然不知紅筆正戳著自己的臉。
該包的包好了、該吃的也吃了,眾人開始收拾器材。明明人就坐在這裡卻沒嘗到三月的巧克力,唐大和雖覺得少許失落,但巧克力嘛——三月最近在準備段考,也不好煩他另外做點心。但是何家兄弟的麵包點心店離自己的租屋處不遠,只要他想吃就能去買,有機會抽到三月做的也很好。
唐大和正神遊巧泉西㸃麵包坊時,三月輕點了下他的肩膀:「你先把作業拿回辦公室,我們等一下在樓梯間集合喔。」
◯大盃快走大賽第六名唐大和發揮實力,速速將作業簿放回辦公室。巴女樂與石龍介招呼他坐下來吃麵,然而大和可沒空啊,愛情!愛情在召喚著他!
教學大樓的樓梯間,夕陽裡何三月背著書包,朝正一階階攀上來的大和招招手,然後逕自繼續往上爬。唐大和雖是滿腹疑惑但仍跟在三月身後,望著他汗濕的白襯衫裡透著健朗柔軟的背部線條,追著他的腳步往上攀爬。
頂樓鐵門上了鎖,然而三月熟門熟路地將手臂伸進鐵欄杆縫隙拉開鎖扣,拉著大和的手出了室外。
「怎麼了?」唐大和問。
三月從書包裡拿出一包巧克力遞給他:「給老師的。」夕陽裡少年的面色橙紅。
「謝謝啊。但是這麼大費周章地把我帶上來做什麼啊。」大和笑著打開包裝。
「你先吃嘛。吃了就知道啦。」
唐大和從善如流地放了一顆進嘴裡,巧克力的外殼苦甜微澀,他心中暗喜三月記得自己喜歡的甜度。咬破外殼後裡頭令他更加驚喜,原先微烈的酒液混著甜蜜的巧克力液變得醇厚深遠,溫順地滑入喉裡。
「不錯吧。」三月咧嘴:「酒是偷偷帶來藏在書包裡的。想說這個時間學務主任都在四處巡邏吧,遇到他就完蛋了,就把你帶來屋頂啦。」
居然偷渡了酒進學校。大和眨了眨眼。
「⋯⋯三月,你月初滿十八了吧。」
「對啊?」
大和咬破了另一顆巧克力,然後將三月拉進懷裡,偏頭吻上他。三月起初先是一顫,隨著大和戲謔地將舌尖探入他齒縫間、纏上他的舌,他一雙手亦緩緩地攀牢了大和的雙臂。混合著酒液、稠滑的巧克力液順著大和的舌滑入三月嘴裡,他無以招架。年長的戀人熱切地擁緊了他,綿長甜蜜的吻裡隱約有情欲的烈香。原來大人的吻是這樣啊,三月有些心焦。
唐大和是三月的初戀,三月猜想大和以前或許與其他人交往過。那些人都是大人吧。大人會怎麼回應這樣的親吻呢?
三月猶疑地輕吮上大和的舌,大和心中灼熱,震顫著回應起來,於是三月愈發大膽地主動朝他口裡探去。
/
唐大和與何三月一前一後走下樓梯,恰巧碰上剛結束辯論社活動的何一織。
何一織皺起眉:「哥哥,怎麼這麼不小心,吃巧克力吃成這樣?」說著便要掏手帕幫三月擦臉。
三月苦笑著接過弟弟的手帕擦擦嘴角,一雙眼睛瞥向大和嘴邊。
什麼都沒有。真是狡猾。
正這麼想時,三月瞧見一小片巧克力色的污漬,默默地沾在大和的袖口上。
兩人相視而笑。